除夕前的一天〈一九八九年二月十五日〉早晨，到多倫多最大的伊頓商場買些禮物，預備在新年去拜望兩位業師作手信。出了商場，站在皇后西街，準備截計程車回去，竟看到旁座的舊市政大樓。豎起三個橫額，族邊有三位華裔青年，手拿著米高峰，站在市政大樓的正門前面，放開喉嚨講話；三個橫額：兩個寫著英文，一個寫著中文：「暴君死了！蔣經國死於非命！」

我覺得很意外，蔣經國先生之喪，難免也有人暗歡喜，這不算意外，意外是罵他做暴君。我拾級而上，走到市政大樓前門，向那個講話的中國人問道：「你們說蔣先生是暴君，他殺過什麼人呢？」那個人停止了講話，一臉怒氣注視我片刻，可能也在搜索答案，因為接著就說：「二二八事件，你知道殺了多少人？」我說：「你那個時候還沒有出生，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蔣先生那個時候在上海，誰對誰不對，都與蔣先生無涉。」他又說：「高雄事件他關了多少人？」我說：「你不知道那時憲警都奉蔣經國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他說：「以後捉人坐牢？」我說：「加拿大是不是民主國家？你敢在這裡打警察嗎？試試會不會坐牢？除了主犯施明德以外，連黃信介也放了，他是暴君嗎？」

這時圍攏許多人，其他兩個也分兩邊看著我，我只再說一句：「蔣先生生於民國前二年，高壽七十九歲逝世，不是橫死於非命。」我掉頭走了，圍攏的人也散去。只剩這三個豎橫額的青年在冷風中抖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