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歷史現狀:是指臺灣在歷史發展的過程中,每一段時期的政經現象,隨著歷史人物的出現而改變。本文只述正面貢獻大於負面者。
一、鄭成功
臺灣自鄭成功於一六六二年入臺,驅逐荷蘭人,佔據安平,開疆闢土,教化原住民,復大量收容東渡移民,臺灣自此脫離蠻荒,並一變自此成為中國人統治的地域。廿一年之後,施瑯平定臺灣又是一變,正式成為清朝建制版圖;又經二百一十二年,滿清割臺,日本派遣第一任臺灣總督樺山來臺接管,臺灣又是一變;五十年後,日本投降,臺灣光復,重歸中國版圖,至此又是一變。一九五0年,蔣中正在臺復行視事,以臺灣為基地,對抗中共在大陸建立之中華人民共和國;又經五十年,李登輝完成其政權移交夢想,以臺灣獨立為黨綱之民進黨執政,當然又是一變。這一變,不容否認,李登輝是變天的推手,若論臺灣史者,其人其事不能不記,以存信史。本文乃對臺灣歷史分期及已逝世的政治領袖做一個浮雕。李登輝留後另以專文討論。
改變臺灣原始的「洪荒」面貌,同沐華夏文化,自以鄭成功為第一人,其歷史定位,可以清末臺灣巡撫唐景崧、巡臺使者沈葆禎先後所撰,懸在臺南延平郡王祠的兩聯,最能概括鄭成功對臺的貢獻。「唐聯」:「由秀才封王,掙半壁舊山河,為天下讀書人,頓生顏色;驅外夷出境,開闢千秋新世界,願中國有志者,再鼓雄風。」「沈聯」:「開萬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遺民世界;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缺憾還諸天地,是創格完人。」
二、日本殖民統治
日本以殖民地統治臺灣五十年,自第一任總督樺山(一八九五年)開始,以至最後的第十九任總督安藤利吉(一九四五年)而結束,歷五十年。如果日本對臺有建樹的話,自亦不宜抹殺,可惜的是,日本人自始至終,以高壓手段對付臺灣住民。翻閱「臺灣省文獻委員會」編紀的檔案所記載之歷史事實,竟沒有發現一件可述的德政。至於建設,日本只利用臺灣成為供應日本本土糧食的基地,除了建立一個臺灣糖廠外,五十年來,都是在榨取臺灣農民的賤價勞力,真是無一可記。民國四十六年,我到臺灣,走遍全省,所見的都是落後與貧窮的景象,不要說工業基礎,連像樣一條公路都沒有;臺北市算是首善之區了,也是滿路泥濘,新生南路的瑠公圳還是開膛的大水溝,日本人統治臺灣,除了災難,乏善可陳。
三、陳誠
臺灣光復後,僅及四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北京宣告成立。同年,臺灣省實施「三七五減租」,並發行新臺幣;中華民國政府初遷廣州,繼遷重慶,最後遷到臺北。一九五0年,蔣中正總統復行視事,韓戰爆發,美國宣告第七艦隊協防臺灣,兩岸對峙開始。
臺灣從風雨飄搖到局面穩定,進而至經濟發展,參與和貢獻的人很多,不管陳誠對失去大陸負有多大責任,但其對臺灣的穩定與貢獻卻是正面的。
陳誠在民國卅八年(一九四九年)擔任臺灣省主席,是臺灣最不安定的年代。我在臺北有二次見到他,第一次是聽他訓話,他敘述的就是那個最不安定的年代。他說,當時口袋常準備自殺的毒藥,也準備在共軍登陸後上山打游擊;第二次在金門砲戰時,他從金門視察回來,還把砲戰的錄音在現場放出。陳誠當時的身體狀況,較第一次集會時有顯著的虛弱,臉是白的,鼻子卻紅得相當顯著,我不知好歹問鄰座,已記不起是誰,但他的話至今記憶猶新,他說:「蔣總統不信任他,他喝酒喝成這樣吧!」如果回顧一下,蔣老先生在大陸軍事失利下野的時候,蔣經國著的︽風雨生信心︾第二章:「危急存亡之秋」,公布有關蔣老先生來臺的經過(日記),便可看出一些訊息:民國卅八年五月十六日,父親下午在金塘南岸準備明日赴馬公島,但父親表示甚願在定海與普陀作常駐之計也。」由此可見,蔣老先生對是否來臺尚未決定。五月十七日四時五十分飛抵馬公降落,蔣老先生為甚麼不直飛臺北,看來要視陳誠的態度。五月廿一日,陳辭修(陳誠字)、俞鴻鈞、蔣銘三(蔣鼎文字)三先生來馬公晉謁父親,下午往機場送辭修先生返臺。五月廿六日,父親於今日馬公飛岡山轉高雄壽山。為什麼陳誠見了蔣老先生,還不直飛臺北,這個疑團可在吳國楨︽八十憶往︾,有一段記當時的事中找到答案:「一九四九五月,蔣先生自舟山致電陳誠,告有赴臺之行。陳在廿四小時內未行覆電,蔣只好改從高雄登岸,因高雄非陳的勢力範圍,孫立人、彭孟緝等往迎。先總統劈頭第一句話「我在此地安全嗎?」孫立人回答:「由我們保護有什麼不安全?」由此看來,陳誠縱使不是不歡迎蔣老先生來臺,起碼是在徬徨與躊躇中。
四、孫立人
我們也可以從這個史料看到,孫立人將軍在蔣先生最困頓徬徨的時刻沒有二心,如果說到蔣老先生在臺的權力穩固以後才叛變,揆諸情理,是令人懷疑的。臺灣近年對孫的平反,是還他歷史的清白。
根據梁敬錞博士著的︽卡特中國牌政策之歷史背景︾,內文記載美國曾對陳誠要求:「一九四九年二月十四日,美國派遣駐華大使館參事莫成德(Livington T. Merchant)為密使,從南京飛臺北,要求陳誠治理下的臺灣符合『美國的利益』:一、臺灣現任的省主席,宜使政治與國府分離,經濟貿易和中共絕緣,美國每年撥給臺灣經援二千五百萬美元。二、形式上,連絡菲、澳、印度、巴基斯坦、錫蘭各國,各出一些象徵性兵力,會同美軍佔領臺灣,希望在二週之內,在臺召開政權轉移會議,蘇聯、中國國民政府亦可參加。三、會議決定後,美國即對臺海之海上及空中擔任巡邏與聯繫之活動,以免外來軍隊來襲;同時,遣送不受歡迎之大陸在臺份子。四、通知蔣介石,如伊願留臺灣,當以政治避難者之身份相待。五、邀請孫立人參加臺灣新政權。」
美國把孫立人提了出來,是否造成蔣老先生對孫以後的戒心,終於造成以後的軟禁,恐怕只有蔣老先生自己才能答覆了。
蔣中正總統來到臺灣,從徬徨到穩定,從穩定到再掌絕對權威,不能否認他有個人的條件,但如果得不到當時掌握軍權的孫立人、掌情治(臺省保安司令部)的彭孟緝的效忠支持,恐怕沒有這樣順利。孫將軍有五個義子,其中兩人後來都到加拿大來,且成了我的朋友︱揭鈞和張海州。揭鈞是滑鐵盧大學化學系教授,廣東茂名人,一九八九年擔任國際國際化學教育會議秘書長,是該會召集人,也是國際著名化學學者,寫了一本︽小兵之父︾,就是記孫立人先生的事蹟,也為孫將軍的冤案歷程揭秘,是一本信實的傳記。
孫立人在臺曾任陸軍總司令,坐鎮臺灣,對當時臺灣的軍心穩定起了莫大的作用,述臺灣歷史是少不得這一筆。孫將軍逝世的時候,清望頗隆的陶百川先生恐總統府的褒揚令未及時頒下,先寫了一張輓額「忠義遺憾」來,後來與褒揚令一同出現在靈堂上,這真是無獨有偶。沈葆楨輓鄭成功的下聯:「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缺憾還諸天地,是創格完人。」誰說不也是孫立人將軍遭遇和人格的寫照!我以陶百川之輓額和這半對輓聯作為孫將軍歷史的定位。
歷史人物也常被歷史所嘲弄,有些經天緯地之才,但為勢劫,空有一身才智本領,也無法挽既倒狂瀾,無法旋乾轉坤,像諸葛亮是也;但有些夤緣時會,雖才識算不得卓越,然能風雲際會、功勳彪炳,亦勢也,時也,氣數也,此類人物,數不勝數。于右任有兩句頗傳神的詩句:「風虎雲龍亦偶然,騙人青史話連篇。」大抵就是看不過趨炎附勢者,對這類人物的吹噓而引起的感慨。
陳誠的才具,作為一位臺灣省主席是綽綽有餘的,但作為戰後支配全國將兵的參謀總長,顯然力有不逮之處,沒有周詳計畫安頓戰後兵員,不但排拒久經訓練的偽滿將兵的收容,連不是中央嫡系的抗日部隊都遭排拒,這數百萬只識打仗的兵員,一旦生計無望,差不多全數為中共接收過去。故陳誠在東北兵敗,就有「殺陳誠以謝國人」的口號出現。蔣老先生只好將他調離大陸到臺灣,想不到大陸全部失守,陳誠反成東道主來收容蔣老先生,真是歷史的嘲弄。
陳誠大力整頓吏治,肅清潛伏在臺的地下人員,這就是臺獨份子所說的「白色恐怖」年代,並實施「三七五減租條例」,照「耕者有其田」的方向進行,將地主階層引向公私企業發展,使農民既能享有耕地的成果,地主亦享有企業發展的機會,縮短貧富差距,掃除農村隱藏性失業群,社會轉向安定。陳誠在臺的土地改革,為臺灣經濟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近人述臺灣經濟發展全歸兩蔣功勞,當不是平情之論。
五、蔣中正
民國四十三年(一九五四年),蔣中正提名陳誠為副總統並當選連任,同年與美國簽訂共同防禦條約,臺灣局勢從此才真正穩定下來,但也從此對光復大陸受到牽制。
中華民國的憲法,總統原來是六年一任,連選得連任一次,因此,民國四十九年(一九六0年)第二任滿任,如果蔣老先生要作第三次連任,必須修憲。臺灣當時分兩派:一派是「鞏固領導中心」,另一派是憲法派。前一派,當然主張連任;後一派,主張憲法為國家大法,不能因人而施,輕言修改。當時國民黨執政,大部份輿論操在黨政要員手上,勸進者大不乏人,其中當以陶希聖為首;反對者多為自由派,如胡適、政治學者如薩孟武。雖然「輿論陣地」不多,但民望崇隆與勸進派還是旗鼓相桴,朝野爭論不休。這段期間,陳誠那一年生日,胡適、梅貽琦和朱家驊三人,同約訪陳誠。四人同乘驕車出遊,打算找個小地點為陳誠小酌祝壽,在車上有一段歷史秘辛的對話。胡適重申,曾公開稱讚陳辭修有做總統的資格,陳在這一點上沒有表示意見,但說:「如果老先生要連任我還是擁護的,但換了別人就不一樣了。」這段對話,在陳誠座車被安置錄音錄到了,這段錄音被人拿到蔣老先生面前播放出來。這段秘辛是李定一老師生前親口向我說的(尚有過程,不錄)。李師是一位歷史學家,史料的來源和判斷史料,有其求真的嚴肅標準。如果,不是李師的口述,我也端不會拿來作歷史人物的佐證。這件事發生不久,蔣經國特別對當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海明威的︽老人與海︾發表感想:老人雖然年紀是比較老了,但他有堅強的意志,有向惡劣環境進行搏鬥致勝的精神。蔣經國發表這段話的同時,張群的名句便出現:「人生七十才開始」,算是巧合吧!但不久國民代表大會通過以下條文:「動員戡亂時期,總統、副總統得連選連任,不受憲法第七十四條連任一次之限制。」就這樣,連任的論戰結束,蔣中正當選第三任總統,直到第五任期中逝世。
陳誠在副總統任中逝世,時為民國五十四年(一九六五年)。蔣老先生親輓陳誠的聯對是:
光復志節已至最後關頭,那堪弔此國殤?果有數耶!革命事業尚待共同完成,竟忍得我元輔,豈無人乎?
不管蔣、陳生前容有未盡莫逆之心,但終陳在生之年,蔣對陳自始至終是倚重的,其輓聯應是出於肺腑之言,亦一語成籤:「果有數耶!」若陳誠不死,蔣經國在政治資歷上總須讓陳誠一步吧!臺灣的局面就不會這樣發展:蔣經國交給李登輝「豈無人乎?」國民黨支配的中央政權因而中斷。
蔣中正以黃埔陸軍軍官學校起家,憑著當時蓬勃的革命風氣,黃埔子弟兵的擁戴,以不算精良的裝備誓師北伐,把全國軍閥盤據的地盤,如摧枯拉朽的削滅,到東北易幟,全國重歸統一。以後領導全國抗戰勝利,對國家民族的勳懋,可謂功高卓絕。可惜,時逢世界共產主義運動,以戰後民窮財困的中國,對抗如日中天的國際共黨勢力,終於失掉了整個中國大陸,蔣氏當難辭其若干失政的責任,比如金蜀失措、軍事失敗等,假使蔣氏於抗日勝利後,聽從歷史學家錢穆等的勸告,功成身退,從此歸休林泉,必成為民族的泰山北斗,歷史地位之崇隆,亦將無與倫比,可惜惑於權勢之不捨,終於負起失去大陸之責,成為歷史功過爭議的人物,固然是蔣氏之不幸,同樣,也是國家民族之不幸。
惟蔣氏遷臺視事,對改良臺灣現狀,奠定日後經濟發展,影響以後大陸的經改,打破中國傳統文化乃積弱的迷思,蔣氏對民族自信的恢復與貢獻,亦應予應有的歷史評價。
蔣氏逝世當晚,全臺忽驚雷驟雨,像天崩地裂,而出殯之時,雲收雨歇,天忽放晴,諒臺民至今記憶猶新。我檢覽全卷哀思錄所載之輓聯,何止百千,不因其職位名銜,最能代表臺灣民眾對蔣氏情懷與平實史筆,對蔣氏的歷史評價,其一為林崇墉先生之輓聯:
天道竟茫茫,老兵安仰,半世紀北伐、抗倭、戡亂,歷歷在目,後死不堪悲海角!
神州猶莽莽,元戎去矣,廿六載南遷、生聚、教訓,依依繫念,餘生何忍弔天涯!
其二為于斌樞機主教輓聯:
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梁壞山頹,惟有蒼生同涕淚;
滔滔者天下皆是也,頑廉懦立,誓從墨絰掃攙槍!
如果,論者對蔣氏前半生統一全國領導抗日,和失去大陸政權的功罪暫時擱置,讓時間將個人恩怨、政治利害等沈澱以後,留待以後史家在毫無情緒糾結之下,而史料日多揭秘的年代,將歷史歸於歷史,定能給予蔣氏一個公道的歷史評價。惟蔣氏後半生對臺灣的穩定、教育的普及、和奠定以後經濟發展宏規的貢獻,應是無可置疑的史實。臺灣民眾對當時蔣氏之喪的表現,也不是誰可以遮掩的歷史鏡頭,臺獨份子千方百計將二二八扯上在南京的蔣氏,做幕後的黑手,是有違常識的誣謗。在同一個時期,大陸那一處沒有發生類似的暴動,即使是與蔣氏不相容的中共,也沒有說這類暴動引致的死傷,乃為幕後指使的蔣氏所為。
蔣氏逝世在民國六十四年(一九七五年)四月五日,距李登輝繼蔣經國任期而成總統僅十三年而已。當蔣氏之喪的時候,臺民哀慟和路祭的鏡頭,轉到李登輝執政十二年,要清算蔣氏的新聞有多少?各地劈裂、塗污蔣氏的銅像、石像,而致面目全非、殘肢斷臂,只好拆下來,收容在一個總司令部裡,約有一連人的編制數字,人稱為「總統連」。當時國民黨尚在執政,黨猶是也,地猶是也,民猶是也。果真「民意如流水」嗎?如果自然的流水,偶有轉折,而終復東流的。李登輝當政而臺民眾對蔣氏的異議和仇視,與當年相比,是一百八十度的轉向,流水轉頭向西,沒有人工的導向,成嗎?
寫到這裡,我特別找到李登輝輓蔣先生的聯:
天下事少稱心,泰嶽竟先頹,本擬捧毛公檄,披萊子衣,為元首慶開九秩。
世上人誰不死,溪流無限恨,但願稱南海仙,成西竺佛,俾黎民俎豆千秋。
以李登輝當時師事蔣經國,對輓其父又是元首的聯,縱不是李授意而撰,其意涵李必定知道,不清楚也會問清楚。「老萊子娛親」是老孝子穿著童裝采衣,為的是博尚在堂的老雙親一笑的故事,是中國教孝的掌故。蔣氏逝世時年八十九歲,李登輝上聯的重點就在這一點上:「我預備在你九十歲的時候,效法老萊子,穿上采衣來慶賀的」何等孝順的孝子賢孫!這副對聯文字雖表面工整,但寫得不好,竟然出現「世上人誰不死」,雖然這是實在的生命現象,但在對死人來說,總有點「你死有啥稀奇!大家最後都是死路一條」此外,大家都知道蔣氏篤信基督,李聯卻要他「西方成佛」。我說這對聯不好,只注重表面的工整,餘所不及,尚不只此;又例如「慶開九秩」真不知指多少歲?凡用「開」乃意「除開」,例如「八秩開一」那是八秩除開一秩,乃慶賀七十歲的,不是八十加一歲。因此,「九秩開一」乃賀人八十歲的,如果賀九十應壽慶九秩,且慶開不能對俎豆,俎豆屬祭品,兩者不成對。撰者國學基礎膚淺,為了平仄的遷就,於此僅及皮相之對;此聯亦有許多平仄不對,故只是表面工整。本文不屬文學專論,未便多著筆墨。
六、蔣經國
蔣中正從民國卅九年(一九五0年)在臺重掌權力,至民國六十四年(一九七五年)逝世,前後廿五年,佔了國民黨在臺執政五十年的一半,不可謂不長。但實際上,自陳誠逝世以後,許多實權便開始轉移由蔣經國執掌,到民國六十一年(一九七二年),蔣經國出任行政院長,大權已完全轉到他的手上。蔣老先生和蔣經國在實權和名器的關係上,正是「政由氏出,祭則寡人」,蔣老先生已完全放手由蔣經國主導。因此,即使從一九七二年開始起算,迄一九八八年逝世,亦達十六年之久。這十六年,正是美國尼克森總統赴大陸訪問的開始,也是臺灣在「加拿大承認中共模式」下,外交陣線全面崩潰的初期,臺灣的處境,成為韓戰以後最嚴重的時候;以後又逢父喪(一九七五年)、美國對臺斷交(一九七九年),這都在蔣經國全面掌權的前八年發生。他的操慮艱危可想而知,應不下於「上海打虎」失敗的精神打擊。同樣在「山窮水盡疑無路」下,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蔣經國經過這一段煎熬,全島軍民在他的領導下,一步一個腳印,信心滿滿的奠下經濟發展的宏規,終於一飛沖天,臺灣「經濟起飛」成功,產業轉型,迅速邁入經濟開發中階段,創造了所謂「臺灣經濟奇蹟」、「臺灣錢淹腳目」了,外匯儲備在九百億至一千億美元間浮動,比起當時大陸貧困與負債,相去不啻天壤,是臺灣有歷史以來最繁盛的年代。蔣經國在臺聲望崇隆與得人心,比乃父更上層樓,我們也不妨依臺灣住民對權力的轉移而劃分:蔣經國從出任行政院院長算起,稱為「蔣經國時期」。
臺灣能享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是在蔣經國時期的;而「白色恐怖」包括二二八事件,有陳儀、吳國楨、陳誠、蔣中正等當頭,輪不到他。他親民的形象,躬身督導十大建設,又是大量擢拔臺省菁英,首倡本土化(他發表「蔣中正在南京指示的在臺人事政策」)的人。因此,蔣經國在臺的表現,成為只有可讚而無可議的人物。
後八年的蔣經國時期,他的聲望如日中天,但表面風光,並不等於他可以坐享太平。國際間的弱肉強食,在美國看來,臺灣不過是牽制中共的一枚棋子,隨時可以因利害而被出賣。蔣經國久參機密,對美國霸權負情背義的事知道太多了!他焉敢掉以輕心?島內除著教育的普及,臺獨假民主之名行反叛政府之實,也教他怵目驚心。「美麗島事件」他難道不知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對法治、執法的傷害?但我們後來看到臺獨對「二二八事件」的窮追猛打與煽動,又不能不佩服蔣經國當時的苦心,避免再度陷入族群對立的洞燭機先,即使如此忍辱負重,在逝世前幾個月,已坐在輪椅上接見外賓和出席會議,還要面對叫囂辱罵的示威暴民;忍痛在美國壓力下拆除核子研究設備,和被迫接受各種承諾的後遺癥,都使本已虛弱的蔣經國無法承受,終於吐血不止而宣告死亡,結束他一生操慮艱危的歲月。
李登輝輓經國先生的對聯:
厚澤豈能忘,四十年汗盡血枯,注斯土斯民始有今日;
遺言猶在耳,億萬人水深火熱,誓一心一德旱復中原。
前聯論公義,蔣經國對臺灣的貢獻,確是做到汗盡血枯,死而後已!下聯論私誼,呈私衷,李登輝有沒有言行一致?祇可讓讀者自己鑑評了。
參考資料:
一、<總統蔣公哀思錄>(第一編)。
二、揭鈞著,<小兵之父>。
三、吳國楨著,<八十憶往>。
四、梁敬錞著,<卡特中國牌政策之歷史背景>。
(作者為資深政評家、本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