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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炳章其人其事

 

沉寂多年的「中國之春」創始人王炳章,本月(二)初突然闖關進入大陸;據報章的資料說:他化名「齊心」,經澳門而入關。同行者尚有一人,惟此證件過期折返,王炳章久候不見,便獨自到了大陸,先後走訪大陸異議人士徐水良、張玉祥、張汝雋等人。同月六日,王在大陸被捕,海外支持大陸民主運動的人士,有些為他擔心,惟經三日審訊,中共在九日從上海遞解王回洛衫磯。王炳章進入大陸的哄動新聞便迅速冷淡下來;餘波未興,只是曾支持或認識王炳章的人,在接近遺忘他的時候,又重新記憶起他的往事,形象在褪色中浮現起來。

一、王炳章一夜成名的時代背景

如果沒有記錯,王炳章大約在一九八一、二年間,在加拿大滿地可麥基大學得到哲學博士後,便到紐約開記者招待會(在希爾頓酒店),宣佈:棄醫從運」。由於王炳章是中共派遣到海外留學第一個得最高學位的留學生,也是第一個敢站出來指責中共的專制政權;還立志放「棄」回大陸做專業「醫」生,要「從」事支援大陸民主「運」動。其志可嘉,其行感人,引起海外很大的迴響。由於王炳章是個高級專業的知識分子,在海外學術界、知識界、輿論界的迴響是空前的;王炳章可謂一夜成名,且無遠弗屆的。當時大陸又久經暴亂,瘡痍未復。鄧小平復出未久,傷痕文學對「文革」的描寫,也令人觸目驚心。海外知識分子對大陸政權的失望,間接對大陸留學生改變大陸現狀寄以厚望。這些都是王炳章一夜成名的時代背景。

二、聯床夜話

我當時在多倫多從事商業,惟一直從事業餘的寫作工作,除了每天為星島晚報開個專欄(綜合版)外,還擔任香港時報駐美、加特派員。讀到王炳章「棄醫從運」的消息以後,打電話到希爾頓酒店找他,經三次電話的留言,他終於覆我。我們在電話裡對談,我告訴他我很想見他一面,由於商業關係,未能即時到紐約見他,可否他來多倫多一趟,旅費住宿由我負責。但他說,他暫時沒有回加拿大的打算,(我當時還不知道他是怎樣出境的),另一原因,已安排好三天後在哥倫比亞大學舉行演講會,希望我能到紐約去相會;情詞懇切,因此,我在翌日便放下一切,飛到紐約,希爾頓酒店和他相見。當時他已搬離,住在一個公寓裡。由於他在記者招待會後,各方的反應熱烈,許多演講會在安排中,每日又要約見各方面來的人。因此他建議在我留在紐約期中,他一有空便回酒店相見,晚上更可以詳談;我便開了一個套房。他也果真時常到來,晚上常談至半夜。

王炳章原已在北京執業外科醫生,留學麥基大學也是讀醫科的,但不是讀執業的醫生學位。王的外表溫文爾雅,也許第一次見面,他也很客氣請教未來的策略。由於支援大陸民主運動,大家都沒有經驗,祇能摸索出一些因應的原則。首先還在自己如何立於不敗之地。我對中國近代史還有一點研究,從鴉片戰爭開始的積弱到辛亥革命的成功,以至國共鬥爭的成敗,做了一次很詳盡的說明。當然也談到中共統治大陸以後的歷次運動和中共過去的權力鬥爭。王炳章的年齡,應該做過「紅衛兵」的,後來「中國之春」的一些朋友也為此證實。在兩天日夜的對話中,最主要的,我曾舉出太平天國的失敗,乃洪秀全定都南京以後,貪逸樂而不圖進取,沒有直撲北京,以當時的銳氣,足以推翻滿清。洪秀全在醇酒美人中消磨,又在權力鬥爭中互相殘殺,以致曾國藩得以從容訓練湘勇,以維護中國倫理、名教為號召,終於翦滅太平天國。我也舉出孫中山領導的革命為甚麼成功,他逝世後國民黨為甚麼失敗的歷史教訓。我記得清楚告訴他:今天為甚麼海外有這麼多人愛戴你,他們還沒有看到你的成功,也還未了解你。只是因為大陸在中共統治下,還沒有看到一位在海外的大陸留學生,敢站出來反對中共,你是歷史上第一個,是你得天獨厚處,歷史沒有辜負你,海外嚮往中國未來的民主的人士也沒有辜負你。我又說:如果你辜負歷史、辜負人民對你的期望,你不但令支援大陸民主運動倒退,更會令人民失望,對中國民主運動將有負面的影響;將是功不抵過的人。他問我應該怎做?我說,這是一條漫長而佈滿荊棘的道路。中共的組織是這樣龐大而嚴密,我們可以仁對不仁,以民主對專制極權,不要分派系,大公無私,像孫中山先生那樣,你要氣度恢宏,天下為公,禮賢而容眾,這樣便能號召。千萬不要學洪秀全自相殘殺。此外,做領袖有領袖的風格,不要授人之柄,本身要清白,贏得人心,就贏得一切。

王炳章第一次作公開演講在哥倫比亞大學,我已是座上客。演講以後,我還住了一晚才離開他。

三、從希望到失望

王炳章很快便組織起來,當時的輿論界對他很支持,也很正面,因此,很快在加、美建立聯絡站。但初時經費很桎梏,我曾匯款資助過他,並多次到紐約探望他。

我第二次到紐約,直接到他的寓所去,並第一次見到他的新婚太太寧勤勤和與他一起搞運動的李林。那時據李林說剛從香港回來,是不是真的,我沒有問;也不方便問。那時王、李的經濟環境很差,住的公寓是一座舊式的學生宿舍。我抵達的時候,還沒有吃晚飯,我說請他們一同到外邊餐館吃,他們說吃過了,但是我看到廚房的電爐還是冷冷的。我硬拖他們一起去,他們才承認還沒有吃,還說,吃也是吃兩個鹵蛋和一些麵包便算了;可知當時他們的環境。王炳章還把近日寫的一闋詞給我看,也有一份唐德剛教授寫的,指出該詞的毛病的一篇文章,他問我的意見。我坦白的告訴他,唐德剛是一個行家,所指的沒有錯。王原是想我寫一篇反駁的文章。我說,這是不能強辯的。我甚至說,你不是行家,唐只是以詞論詞,不要和唐開筆戰,對你有害無益,千萬不要強不知為知。王就沒有再提;王是有意露一手,可惜遇上像唐德剛這種忠於識見的人;我也開始稍了解王的個性,他是很會推銷自己,標榜自己的人。

這一次見面,由於我直入寓所,他來不及收拾桌上的文書。我眼尖,看到桌上有一封來自臺灣的大陸救災總會的大信封,他隨手翻轉過來,不想我看到,其實我一眼便看了,我當作沒有見,但心裡很不舒服,他沒有以誠相對,但我還是原諒他,因為他對我的不信任,是在複雜的環境下,還是可以理解的。

「中國之春」有了總部,設了一個秘書處,秘書長是廣東人,和我很談得來。有一次我又到紐約,秘書長很感慨的告訴我:王炳章說你是國民黨人,不要太信任。我聽了也很感慨,直率的說:我還不嫌他是「紅衛兵」,他反嫌我是國民黨了,這樣氣度就難有作為了。

我原先以組織的迅速發展,向王建議應馬上籌組基金會,將各地捐款彙集起來,以專家管理經營,作長期發展的經費。我特別提醒他,要向廣大支持者表現誠信,王本人不宜兼管金錢。以當時各界對王的支持,不論人才與捐款,只要王登高一呼,完全不成問題的。可惜王你量狹小,他還是一把抓權,一把抓錢,聽不進我的建議,後來終而招致同志的質疑,要查帳,以致影響各界的支持,以後才人錢兩缺,到窘境畢露時,才寫一封很感性的信給我,說我是基金會的倡議人,要我到紐約來商討基金會籌組的事。我從側面聽到消息,王炳章的帳目在各方質疑下,已不管錢了,但由小舅負責。我聽到後,就沒有應邀。但我還是在多倫多發起一次籌款晚宴,到會者四百多人,「中國之春」派了馬丁先生演講,並即晚當場將捐款結帳交馬丁;馬突發感慨,說:王炳章如果像你們,這樣清楚乾淨就好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中國之春」的幫助,以後就淡出了,多倫多原來已具組織的雛型,我的淡出,大家也淡出了。不是歷史、人民辜負王,是王辜負歷史和人民的。今天海外人士對「民運」人士不如過去熱情,王是負很大的責任。

「中國之春」出版以後,聯絡據點也擴多了,但總部傳出派系的紛爭也日漸多起來,我過去的勸告,他差不多全犯上。不久,又傳出他與李林火水不相容。李林從美到加拿大過關時被扣留,又傳出乃王告密所致。後來,王又被傳出與白狼案(江南事件)有關,我聽到後,總覺得言之鑿鑿,雖然無從得知真相,但這麼多謠傳,王似失去過去純潔的動機與身份了。我已沒有興趣和他再連絡了。

四、「從此蕭郎陌路人」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中國之春」召開了第一次世界代表大會,我被邀請參加。本來並不熱衷出席的,但有一些朋友很希望我來見個面。王炳章當時的聲望已遠不如前,他在選舉主席的時候,希望大家原諒他過去所犯的錯誤,給他多一次機會。他的表現,又使出席的代表改變初衷,真的給他多一次機會。也是這次大會,正式定名為「中國民主團結聯盟」(以後簡稱「民聯」)。因此王炳章又成了「民聯」首屆主席,但「民聯」在王炳章領導下,還是紛爭不斷,互相攻擊。自從那一次代表大會以後,我完全脫離「民運」人士,當然包括王炳章在內。

大概是一九八七、八年之間,李林突然來找我。並不是我們還有聯繫,實在是我久在多倫多市從事商業,要找我到唐人街一問便知,他請我到酒店見面,相見時,旁邊有一位漂亮小姐,李林也長得英俊好看,我以為是他的太太,但他說是表妹。不欠,李林被控殺了人,並肢解拋到湖裡去,我以為就是那日見過的「表妹」。後來,有人說殺的是「表妹」的姊姊。李林被法院判無期徒刑,二十五年後才準假釋,以這種人來搞「民運」,如果僥倖成功,中國人也不好過。尚幸我早已沒有興趣捲入他們的是非,只是礙於一場相識,人情上不得不敷衍一下,大概他也感覺過,以後也沒有和我連絡,免了一切麻煩。

五、以人為鑑

談到王炳章被捕的消息,我向一位老「民聯」朋友打聽。他說「民聯」早就開除了王炳章。並且說王與寧勤勤也在兩年前離了婚,真令人感慨。王遣回後對拿甚麼證件進入大陸,一直諱莫如深。可是美國移民局已證實王是入了美籍,則其所謂「永遠是中國人」也是假話一椿而已。王炳章已達(或近)「知命」之年,仍以嘩眾欺世為手段,其手創的「民聯」尚不能容他,其他甚麼黨以他為號召,能有甚麼作為?不問可知。

這次王炳章闖關進入大陸,中共如捉不到他,不管留在大陸或讓他潛出大陸,王炳章又成了大英雄。如果中共捉了不放,王炳章會得到正面評價大於負面,對王的聲價自漲。王之所得,即中共之所失,而且麻煩。這樣迅速處理王炳章,使王打回原形。中共為自己利益計,才是近年涉外事件最高明處理的一次。論史者不可以人廢言,尤不可喜惡而斷史事。

(一九九八年星島日報專題)

作者又註:王炳章後來又進入大陸,被逮捕了。一說在越南被綁架。照推理與現實環境來說,王進入大陸被捕的成數較大。王是個小人,小人行險。他是「民運」一個負面人物,早就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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