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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張廣就首列富翁 夏利屋名滿楓葉

 

話說:「人傑地靈」;我認為先有地靈才有人傑,甚麼泥土長甚麼蔬果;有毓秀鍾靈的土地,也就是水秀山靈的地方,才能孕育出人才。開平立縣較遲,在順治六年,孝廉張鉅璘連結朝中邑人奏請立縣,清廷核准。主因在這個地區,介於新會、新興和恩平之間,外連巨海,平地在萬山環抱中,可以憑險據守,所以在明末亂世時,許多盜賊就到此佔據。清廷入關後,局勢穩定了,要設縣統治。全縣由新會割十分之六七;其餘三四由新興和恩平割出來。新會江河很多,人很聰明;是「智者樂水」;恩平山多,人都樸實;「仁者樂山」;新興是六祖惠能的出生地,人多慈悲。開平人兼有這三縣人的特質。地理又形勢扼要,算得明山秀水,風景也不俗,有「開平八景」。後來開平在鶴山建縣時割出了雙橋和析博古兩處;但到1963年,廣東省政府將臺山的荻海、新昌劃入。這兩埠出過抗日幾個名將,如余程萬、林偉儔、朱暉日、李江、余錫鋒等。因此,臺山同鄉站在歷史人物的歸屬祖籍的理由,為免混淆,請撥還兩埠,是有其立論之基。

言歸「正傳」,看官,你知道加拿大對華裔加人,誰是官方認定的第一個首富?他傳奇的一生,保證你說他真算土佬;正因為如此,造就他成為加華人首富。

1950年,加拿大富翁排行榜,有一位叫做Charlis Chau,排在25名之前;加拿大人很多都知道有這一位中國人,但對他的排名,還有一點懷疑,認為他的名次排後了。「他的錢都不存入銀行,怎樣能算清楚呢?原來這一位「查理就」,就是張廣就;洋人習慣把最後的一個字當做姓氏。查理就在1950年已經全國聞名的富翁了。

張廣就原是開平縣張橋人,他出生的一年(1885),剛好是加拿大淘金潮發生的年頭;1890年他離開了家鄉,經香港來到加拿大;算不算是個淘得出金來的命?1916年他到安省「確倫瀝」(Kirkland Lake)來,他那時已經31歲,自己開了個小餐館。老華僑不懂英文,讀「確倫瀝」讀得不好,聽說那個小鎮發現金礦、銀礦,大家起它一個中國名,叫做「銀坑」。張廣就時來運到,隨著淘金而來的人日漸增多,他又勤奮,幾年來把賺來的錢,將小餐館擴充起來,兼營旅館生意,叫做「查理旅店」。由於克己價廉,許多來開礦的工程師,都入住這個小旅店。其中有兩個美國來的年青工程師,一個名叫夏利屋;一個叫萊特。兩個組織了一個稱做「湖邊礦業公司」;可惜兩人的資金不充裕,開礦的設備又不夠,為了節省,住進「查理旅店」,但久久還開不出礦來,許多工人都拿不到工資,早已轉業或轉了公司。做董事長的夏利屋一籌莫展,雖然憑他的判斷,他公司的礦場的蘊藏量豐富,只要回到美國集資,添多些設備,定會有不同的效果。可是連兩餐一宿都成問題,還幸虧查理就人好,沒有被他逐出旅店,還接受他以股票抵償膳宿。看官,查理就生來一副菩薩心腸,他是個白手興家的人,很體恤人在逆境時的困頓;加上他樂天的性格,看著這兩位困頓的青年,這麼勤勞又這麼誠懇,住了這麼久;而開始的時候,沒有欠過一分一毫,如今的困頓,每日看到他們的愁眉苦臉,心裡就難過,怎會忍心驅逐呢?有時倒來安慰:「不要緊,住下來慢慢算好了;不必用股票抵押。」查理就心裡想,你的員工,也有一大堆股票換了膳宿費,如果值錢的也夠了,如果破產,更多的也沒有用,倒不如做個人情,聽天由命就是了,反正多一些,自己也沒有時間去化。查理就的寬厚,越發使夏利屋不好意思,說:「查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心裡更感到對不起你。這樣吧,我的股票本來五毛銀一股,打個六折,每股算三毛銀給你好了。」其實,查理就完全沒有這個念頭,只是憐憫他們的遭遇,怎麼算他是不在乎的。他看到夏利屋這樣誠懇,倒想幫他一把:「你有什麼困難嗎?為什麼開不出礦來呢?」夏利屋說:「我對礦場的蘊藏量很有把握,就是缺乏開採的機器,如果我有旅費回到美國,就有信心做一個計劃書,必然可以集資,然後把機器帶回來,我肯定必能成功。」查理就問旅費多少錢呢?夏利屋說:「你知道,我連膳宿費都沒有,那個肯借旅費給我?」查理就說:「我信你,你趕寫計劃書,旅費我借給你。」夏利屋愣了一陣,回過神來:「查理,不要開玩笑吧!」查理就說:「我哪次說過不算數的?哈哈!去寫你的計劃書吧!」看官,查理就一念之仁,造就一個名滿天下的礦業大王。

如果夏利屋是個壞人,查理就義助回美的旅費,正好鴻飛冥冥,一走百了。結果呢,夏利屋集資成功,帶回許多新的開礦機器;重新招聘礦工,不到一年,「湖邊公司」所屬的礦場,終於發現了大量金礦,此事不但轟動全省,還轟動美國股市。夏利屋第一個電話就是打回來查理就。請他準備在旅店慶祝,他要向全世界宣佈。

夏利屋和萊特帶著全體礦工,回到查理旅店慶祝,飲酒狂歡。面對趕來的許多記者,夏利屋擁抱還紮著白圍裙的侍者衣服的查理就,感性的說:「沒有查理就,就沒有湖邊礦業公司。」並正式宣佈聘請他為公司的副董事長。看官,查理就的公司股票還壓在收銀櫃的底下,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少。過去員工當膳宿費抵償的,夏利屋和萊特兩人長期打折的也一大堆;後來夏利又代表公司對他的餽贈,知道他手上有多少該公司股票的,恐怕只有他和夏利屋而已。查理就以三毛一股的代價,到公司宣佈發現金礦,到以後的營利,最高的股價曾到六十美元一股的紀錄,股價超過成本近兩百倍。看官,四十年前的幣值,可不是今天的。唐人街住宅整棟二、三千元多的是。

「查理,不要做了!大家一齊享福吧!」夏利屋有時回來看他,忍不住懇求他說。

「不成!不成!」查理就說:「做慣了,不做不成。」查理就還是守著舊業,也不擴充,因為請唐人廚不易。每天還是穿著侍者的衣服,白圍裙還是掛著。看官,如果你到過尼亞拉加大瀑布(Niagara Falls)旁的公園;這個旅遊勝地,繁花錦繡,整座公園就是夏利屋捐出的,來回報他在安省的發跡;他成為世界礦業巨擘,他只有一女在美。他的晚年也在美國度過,不論他在哪裡,都和查理就聯絡,他終生感激這一位患難時刻的至友。

大概七十年初,我陪著黃衛青夫婦還去看過他。「確倫瀝」已不像過去的繁榮,他的旅店還照樣開著,他已八十開外的人了,還是一樣的操作,但動作緩慢了,還很健談,說了許多他的經歷;他不相信銀行,有一個晚上,旅店打烊,他是一個人留宿看店的,被兩個青年撬了門進來,聲音驚醒了他,原來在翻箱倒櫃在搜查,大概摸清他一個人在店,知道他年老,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查理就站起來,其中一位小偷順手摸到一條粗棍。「Wait a minute!」查理就用英文說:「年青人不好好讀書,又不好好工作,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萬一被警察查獲,不是誤了一生嗎?怎對得起父母?年青人,你不會不知我是查理就吧,你就算打死我,警察怎會放過你?這樣吧,你過來,我給你們二千元,趕快離開,我不會報警,但以後不能再來。」查理就一副滿自信的說著:「你知道,這個小鎮,誰不識我。這樣一說,他乖乖地放下棍,走到我的面前說『對不起。』就接了錢走了。我真的沒有報警啊!」他又說:「去年我關了門去多倫多看孫女,居然又被人入了門。哈哈!笨賊!很多錢放在米缸底層,他搜不到,一夜只搜兩萬而已。後來警察頭來了,懇求我將錢存入銀行。老朋友了,不聽也不好,以後我才到銀行開個戶口。」黃太太勸他賣旅店,他不賣;他認為做點工作,日子容易打發。

查理就長得福泰,圓圓的臉,嫩白的皮膚,八十歲人的臉上還沒有出現老人斑;我們讚他保養好,他反問甚麼叫「保養」,還累得黃太太向他解釋半天;到他懂的時候,就很不以為然。「我只是租茶淡飯,全沒有揀飲擇食的習慣,早起早睡。一年365日,日日工作,不得已才關一天門;很不好,有些老朋友來,有些老主顧,我不在就不好的,也就這樣天天做了。」自從他知道股票賺錢,他也買股票。他對電話公司、羅富門菸草公司、國際農具公司的業績、派息如數家珍,顯然買了不少。他的旅店,也有禮品、糖果零售。有一種著名的巧克力獨一不賣,他說買不到它的股票,因此禁止出賣。他真的做到逝世那一天才停止工作。「驢德頌」就是頌驢的個性,畢生工作,直到倒斃路旁為止。人間也有這樣一位千萬富翁堪比驢德。他終於在1972年三月四日逝世。他的死,整個「確倫瀝」的人都鬱鬱不樂。國稅局卻派了兩名守衛,把守了旅店,除了重視和尊重以外,還有另外的作用;他死後的遺產稅多少?

《多倫多星報》為張氏之喪,發刊了專文紀念:「查理逝世了,享年八十七;查理就這個人,他的名字是掀起了北部淘金年代的光榮。……他是確倫瀝第一間酒店的主人,千萬富翁,是報業大王湯遜的摯友;兩個礦業巨人──夏利‧屋、標‧萊特的恩人。」確倫瀝有一位警官說:「查理捐獻了很多錢給市政府和醫院,使市府和醫院有很大的改變。但知道的人不多。」該市的博物館,目前還掛著夏利屋和查理就的遺像和他們的事蹟。張廣就的子嗣張文忠,字偉堂;繼續經營查理旅店。大概二十五年前吧,他也退休了;常來找我陪他飲茶,有時候還要陪他吃頓晚飯;我不慣做食客,又不忍對這一位忘年交的鄉賢長者的殷請而拒絕;只有很率直的和他約定:他也要接受我的邀請。就這樣,我們有好幾年的交往。到我回加退休時,才知道他已過世了,他也享大年,遺三子建強、建國、建華。長次二子還是繼承祖業,三子為多倫多大學博士,在維多利亞市任職。還有一女,嫁本市朱秉浩醫生。朱醫生在六十年代還是我的家庭醫生,可惜英年早逝。偉堂先生每次說起他,還是唏噓不已。查理就去世之時,我有輓聯悼念他:「少壯放洋,英年得志,猶是農家本色;子孫能繼,仁者有承,真為僑社典型。」今天寫來,張公賢父子倆,他們親切的笑容,還在我的記憶幌動著。

《星報》悼念查理就的專文,提及的湯遜先生,也是確倫瀝人;年青的時候,是當地電臺廣告推銷員,常到查理旅店飲啤酒,和查理就成了好朋友。後來自己在省北建立電臺,以後買了簽文(Timmen)市的報紙,建立了基地;再買了確倫瀝的《北方日報》,漸成加拿大報業巨擘。以後跨國買了英國著名的《泰晤士日報》和其他各國大報,終成湯遜爵士;他每次回祖居,一定來查理旅店和老友敘舊;那裡都不住,都以查理旅店為別館。這正是:農家子弟本色,僑社賢良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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