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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作家與作品表現的同異 11/3/2019 6:20:49 PM

《詩論與詩人》補遺(許之遠) 7/5/2019 4:51:1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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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 序》

 

從一九六三年至一九六八年,照我個人的觀察,這五年,人類的精神生活又轉入另一個變動時期。原有的道德標準,受到了挑戰。世界每一個角落,都湧起一股人為的暗潮,沖擊著現有的一切,包括物質的與精神的。人造衛星開始為人類征空,而LSD也誘惑人們走向地獄。

在美國,成千上萬的青年,為了逃避兵役,有的開小差躲起來,或者乾脆離開本土。更令人難以理解的是:一批接一批的勞軍團開到越南去,不是慰勞前線浴血的子弟,而是殺害子弟的敵人。避孕丸的實驗大致成功了,婦女們已能有效地控制自己的生育,「婦解運動」開始了。凡是過去婦女的美德,都被認為是束縛婦女的枷鎖,非打爛不可,道德標準不只要降低,而且要求重訂。人的生命價值有排除大我的傾向,著重小我的滿足,大家集中精力去追求財富與情慾。生命的意義不是承先啟後,不是為了明天,也不為了永恒,是今天;那怕是暫短的,現成的,甚至僅是自我陶醉的;反正沒有標準。於是,迷幻藥出來了,它滿足了人們暫時的自我偉大感,飄飄然,不須流血流汗,也可以享受一下英雄滋味。如果他人還不注意,等侯一個人數眾多的集會,出其不意的裸跑,使自己成為萬人注目的對象,「偉大」也就唾手可得了。甚麼名譽、職位………,這些需要毅力與智慧才獲得的名與位,都被淹得黯然無光。於是,有些大學畢業生在典禮中,就當著觀禮的家長、師長面前,撕毀了剛接到手中的文憑。有許多新聞從業者,他們集中精神,專向社會上有較高地位的人下手,發掘其醜史艷聞,來證明世界上,再沒有一個值得受尊敬的人。

也在這五年中,中國大陸爆發了「文化大革命」,全面否定了傳統文化的價值,青年被驅作「打破舊世界」的急先鋒。另一方面,中華民國在臺灣的建設和繁榮,使世界各國人士為之驚奇和欽佩。但是,也有許多人在追求物質的虛榮,青年們想盡方法到歐美留學,然後又想盡辦法留下來,國家民族的自尊心被忽略了,學位、財富和權勢是人的成就的衡量標準。海外的華僑社會也在變,下一代已長成,新的移民又湧入,質與量都在變。「暗潮」就是反映這個變動時期,中國留學生和華僑在海外一個片面的紀錄。

我不否認求新是人類建立文明的重要因素。同樣的,前人的經驗不應一律否定、打倒,能夠延續近五千年的文化,一定有她的長處,和延續的道理。當我聽到人們誣衊抵抗外侮的民族英雄;和捨生取義的仁人志士時,我的心像給人剜了一刀。當人們向我訴說,他是怎樣鬥倒對方時,我憐憫那個受傷或失敗的人。我以為同情不幸比崇拜成功,在某一角度上是更合乎人性的。人與人之間為甚麼要虛偽、仇視甚至鬥爭呢?為甚麼我們不學習了解、同情和愛?除了愛,世界還有甚麼值得留戀呢?生命又有甚麼意義?沒有愛的人,一定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因為愛要付出代價的,裏面包括了犧牲、等待和寬恕。愛更須要勇氣、真誠和正義,懦夫就沒有愛。

我計劃把這些觀點,灌注到「暗潮」裏面,成為它的精神原素,透過小說的形式,來激發人們心底的良知,恢復道德的勇氣,抗擊要吞噬人類意志,導人沉淪的暗潮,恢復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信心,相信法律和正義是存在的,歷史文化和人類的良知,仍有力量維護世界的和平。我們不必諱言橫逆的沖擊,把真相告訴人民,精神武裝了,對抵抗橫逆有肯定的幫助。

我曾把這種意念告訴在香港的張贛萍兄,他極力贊許,並催促我要立即寫這個小說,還自告奮勇為我安排刊出的園地。可是,由於個人事務的忙迫,久久沒有動筆,有勞他每信必問。大概在一九七零年的下半年,我才開始寫,寫了半年左右,還差兩章沒有完成,他就突然去世了。他的去世,使我十分難過,也就沒有心情寫下去,一擱就擱了幾年。可是,這一心願沒有完成,始終橫梗於心,像欠了他一筆債似的,非清還不安。也有好幾位朋友:王藍、陸永權、徐瑪琳、谷志蘭、吳賢輝、梁鐵魂、黎江栢、黃有鈞、章韋弦、鄺基南、何競文、簡許邦、黃健華、余道生、梁鎮乾、鍾銳華諸先生,他們都希望我寫完它。有的給我提意見,有的為我繕正、校對,有的做封面設計,高誼可感。夢華亦任繕正工作,給我的意見亦多。於是,差一點胎死腹中的「暗潮」,在各方鼓勵下又復活了,到一九七六年四月全部完成。我把它寄給胡爵坤先生,他是贛萍兄生前的良師益友,得到他的幫助與安排,「暗潮」終於在五月一日在星島晚報連載,一直到十月杪刊完,歷時剛足半年。胡先生不但安排它生長的園地,而且一直照料和指導它。沒有他,「暗潮」的面世也許就發生困難,我深深銘鏤他的情誼。本來,我準備請他為「暗潮」作序,來紀念我們共同的故友,但胡先生是個大忙人,使我覺得不應再麻煩他。何況,天人的懷念,又豈僅文字才可為的呢!

「暗潮」在「星晚」連載期間,來自各方的鼓勵,至為可感。有些父友,建議立即在香港印行,在讀者還在議論時出版,暢銷是有把握的。可是,我是個業餘作者,金錢的誘惑不大。吾師李定一教授,認為本書應在臺灣出版,讓國內青年,特別是嚮往留學的人們一讀,就很有意義。於是,就這樣決定下來。這是我第一個長篇,而我是個經商的人,俗務蝟集,精神既不集中,時間亦欠充分。「暗潮」的寫作,有時在電話不斷的業務所,在喧嘩的餐室,或在枕上,甚至在洗手間,斷斷續續,而且乏時修正,缺點難免。胡先生曾建議我在出單行本的時候,把第一章的情節,分插在以後的發展裡,將會使故事發展得更好。這的確是可貴的經驗。因為第一章發展的很平常,這是經驗界限,我深感同感。可是,在我業餘的時間裡,重寫不易。另一方面,為了記錄我寫作的過程,也就放棄動大手術的念頭,仍照原文刊出。

年來僑社動盪的幅度,比「暗潮」的時代更厲害,美加兩地成了海外統戰與反統戰的主要戰場,消長之勢不斷在變動之中。可惜正視這一局勢的人不多,許多為維護自由民主的鬥士們,得不到應有的支援,而且遭受到同一陣營的排擠、打擊和誣蔑。這些事我聽到的見到的很多,使許多有心人為之氣結,在無可奈何下隱退了。這是消長之勢變動主因之一。當然,仍有許多執著不餒,不計打擊,他們相互砥礪,彼此支援,堅守據點,敢於抗擊任何橫逆,克盡僑民的天職。對這些不計成效,不談名利的好漢們,我向你們致敬!

這一群好漢,有過許多為自由民主而抗爭的可歌可泣的故事,有滿腔熱血和滿眶熱淚。他們有豪放,也有執著的一面;有歡樂也有悲憤的境遇。我有責任為他們紀錄下來,在這個是非不分,真理不分的末世紀,還他們一個公道;並且,在這個自私和懦弱的時代,為這一群海外的中華兒女,作歷史的見證。

民國六十六年元旦寫於加拿大旅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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