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2007年

同文王隱在這個副刊上，寫了《臺灣的撒嬌文化》和《女人應該撒嬌。男人不可溫柔》；可謂深得我心。我有一個習慣，好的文章或資料，或是我所喜歡的、有同感的文字，都會剪存下來建檔。這兩篇是屬於後者，因此也在檔案上。我是服膺袁子才：「雙眼自將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的人，不但不會被古人欺騙，更不會有「名人效應」。所謂「名牌」、「大牌」 ，自問雙眸不昧，未必茍同的。

社會的風氣，青少年時代容易被感染，像我這個年歲的「老鳥」，經百煉之身、千般苦難之劫，又當別論。從王隱的文字裏所列舉同年代的著名女性來看，應比我們差了一代。像於梨華這位善於寫愛情小說的人，筆觸仍是很含蓄的。聶華苓、陳若曦之流更無論矣。她們絕不會寫撒嬌文學，因為沒有撒嬌文化環境的薰陶，我們那一代是臺灣的克難時代，物質貧乏。我記得從香港帶一條「鹹魚」或一件短袖的「香港恤衫」敬貽長者，他們就如獲至寶了。大概王隱時代的物質比較豐富了，系裏才出三兩個會撒嬌的女同學，不像我們全部卡奇黃衫、「清湯掛麵」式的頭髮的黃臉女生。到現在的物質享受年代，不只女人會撒嬌，連男人如蔡康永也

會，他主持的節目「嗲聲嗲氣」；出的書籍卻也本本暢銷。男人的撒嬌真夠我倒盡胃口；蔡還是我間接熟悉的人。臺灣幾個節目主持人，也學撒嬌，不過滿嘴黃湯，同樣也個個大受歡迎。臺灣的撒嬌文化真有「風吹草偃」的效應。「東施效顰」的東施到底還是女性，已是可議了；男人學撒嬌效顰，模樣多可怕!

「克難時代」有「克難文化」，薰陶出我們這一代的「克難精神」。一板一眼的苦幹實幹，連言談舉止都是實實在在的，說不出花言巧語。驀然回首，有點：「過盡千帆都不是」；說實的也有點說不出的懊惱，漫長的人生竟都是素描，線條背景不是一線一劃，就是黑黝黝的，沒有一點色彩，漫說多彩的人生了。

我們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小男生，論資排輩屬「文」字輩，都是加拿大的土生土長的。初為人父，初生的真是心肝寶貝，就叫文心吧!劉勰的《文心雕龍》是我國第一本有系統論文的巨著。長女生來就是「大姊大」的性格，大概也是從小培養她「做大」的性格；到我覺「今是昨非」的時候，想抱一抱她，她竟說：「爹D，我已是三十歲的人了!」就像一盆冷水澆背，只可撒手苦笑。不久以後，小女總可以吧!她是中國情人節出生，叫做「文情」，是個小的心肝寶貝〈情〉，很會撒嬌，我也會擁抱她一下，到她三十歲的時候，竟學了大姊的話：「我也三十歲了!」我楞了一下:「這是甚麼世界!連小女兒都不給我擁抱一下!大了就不會撒嬌嗎？」老伴在旁冷冷的鼻子哼了一下，我也搞不清楚這是甚麼意思。大概也是生來大姊大的性格吧!兒子最幼，是我一心訓練他成為「男子漢」的人，到他長大了，有時情不自禁摸摸他的頭，撫撫他的背，他總是冷冷的推開我的手。我向老伴訴苦，她竟說：「是你訓練出來的，還不好嗎？」幸好媳婦是個家庭的小女兒，像文情一樣，有時也會「善體親心」，把手放在我的臂彎裏或肩膊上，我總是拍拍她的手背，表示我的感謝；那是我人生最窩心的一刻。我也希望老伴改變，會向我撒嬌。回憶起來，小女兒向我撒嬌的年代，說多好就有多好!願天下女人都會撒嬌!它「比玉玉生香，比花花解語」。男人，你別闢蹊徑吧!讓女人有撒嬌的專利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