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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作家與作品表現的同異 11/3/2019 6:20:49 PM

《詩論與詩人》補遺(許之遠) 7/5/2019 4:51:15 AM

第九章:自學可成詩人 3/14/2019 11:49:10 PM

附錄2:陳新雄近體詩格律 3/14/2019 11:41:00 PM

附錄1:詩學的基本常識 3/14/2019 11:32:13 PM

第十章:詩的高妙與評詩 3/14/2019 11:27:42 PM

第八章:古今詩人的評析 3/14/2019 11:22:15 PM

從日本的<書跡名品叢刊>到國產的<西安碑林名碑>的感發

 

     自從一九七二年七月尼克遜到中國去, 掀起了<中國熱>; 這是所謂<名人效應>最好的詮釋。人類有窺秘的心理; 人性有趨炎附勢的虛榮心態。一個久經隔離世界的文明古國, 突然掀開一角, 不論從那個角度觀察, 都與普世有異; 角度越多, 引起熱潮越廣, <名人效應>就越大。今只從文物層面來看<中國熱>這個浪潮, 到今天還是餘波蕩漾。<中國熱>潮也是潮流, 有其時尚性, 好與壞的影響都一齊來, 像雙刄的兩面; 只是孰輕孰重而已。<中國熱>帶起了中國文物的市場價值; 同時也帶起中國古文物的迅速流失。

   

 尼克遜到了中國, 日本人的觸角最靈敏。一因地緣關係; 二因日本漢化自唐代起, 文字丶典章丶服飾都效法中國。而日本經濟早已恢復舊觀, 故收藏中國古文物最積極; 他們買得起。這不是有愛於中國文物, 而是當年大陸還是一窮二白的年代, 文革還在進行中, 許多古文物, 名家字畫, 賤價在市場求售。而且有許多藉由<文革>抄家而掠奪得的文物, 都在黑市中見不得光,要靠商販出售。日本人發<中國熱>, 是得風氣之先。很多中國商人還懵懂不知。就在那一年(一九七二), 我是第一次出國後的十年, 先後重回臺北丶香港。臺灣人當時和日本貿易已盛行, 高雄食品加工區已設立。臺人久經日本殖民統治, 言語當無問題, 食品加工銷日大增, 也從中知道日本搶購中國文物丶字畫, 風氣又傳到台灣, 骨董和名家字畫, 就市價起漲;我在台北也就收藏了一些。回到香港, 聽說書局連普通學生字帖都缺貨;甚至清倉。連經營者都摸不着頭腦, 還不知被日本人大量清倉掃貨去了。

 

     正在香港書局找不到學生字帖時, 日本著名<二玄出版社>在香港大登廣告: 將這些中國名字帖翻版印了,一套就有二十一紙箱, 總稱:<書跡名品叢刊> 星島晚報綜合版主編胡爵坤先生買了一套。到他九十歲時, 分贈給親友。我是其中之一,收到的是第十四箱至二十一箱。卷數從一二六冊到一九八冊。我在總目錄中檢出我國歷朝書家, 可説是一網打盡。如果説全是在<中國熱>時期中搜購而來的, 我是不會相信。因為有許多名碑丶名帖, 早已在清代道光年間的<鴉片戰爭>(一八四0), 陸續傳出被盜, 以後歷經英法聯軍入北京(一八六0), 乃至<八國聯軍>攻入北京焚燒圓明園(一九00), 搶掠中國大量文物, 比秦火之劫, 不知大多少倍。自此又更多文物失踪。可是滿清政府那些昏庸的官吏, 有誰還關心國寶文物! 入民國以後, 歷經軍閥割據、復辟丶護法以至南北分裂,後來勉強統一。即逢日本全面侵畧, 救亡事大,亦無法整理文物。抗戰復員, 旋踵又是內戰, 國民政府遷播台灣。大陸易手, 新建政的人民共和國,運動頻仍, 又視骨董文物為封建殘餘, <文革>尚以<破舊立新>, 文物幾摧毀殆盡, 尚幸故宮國寶能在台灣建館完整保全, 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以習書故, 字帖有久經收藏; 見到就買。真有<昇天入地求之徧, 上窮碧落下黃泉>。歷代字帖和當代書家, 不一定整套, 稍有名氣的孤本, 亦抱務得之心, 買之求之。吉光片羽, 殊足珍貴。年來字帖的收藏尚頗豐。 而整套的如<書道全集>精裝本,凡二十七巨冊, 是日本昭和六年十月印刷, 清楚印明<非賣品>; 由東京<平凡社>出版, 編者為: 下中彌三郎。第一卷刊出<殷周秦>時代, <毛公鼎><寫真版>, 釋文就四十六頁, 篆刻之精, 真是古今第一, 殊不虛譽。以後就是龜甲文丶獸骨文丶柉禁丶楚公鐘丶叡鐘丶彝丶尊丶壺丶...等鐘鼎文篆刻。第二集樂浪丶前漢丶後漢的石刻文, 就到了碑刻這個階段, 漢隸書之始。以後便是歷朝名碑帖的印行。到了廿三卷, 就有江戶時代丶明治丶大正丶昭和(日本字帖)丶朝鮮丶清朝。

     可知日本對<書道>的重視, 而且正視中國碑帖的原始源流。這種如此富學術性的研究, 我們中國自詡為東方文化主流, 我還未見過有學術機構以不圖利去發展。我代表香港中國筆會出席過三次國際筆會, 卻見到日丶韓爭辯為東方文化主流。我乍聽雖然覺得有點滑稽, 但他們各有舉證, 認為文化主流是能擴大文化的主體, 才算是時下的主流; 它和文化源頭不同。源頭只是講它的存在時空而已。古文化就有巴比倫丶埃及丶印度, 它們早就式微了! 文化的源頭又有什麼值得驕傲, 它只是自然的存在, 不是努力壯大的成果。他們甚至說, 當代誰最卑視丶違背東方文化, 甚至要革它的命。在<文革>年代, 日丶韓在國際筆會都説同樣的話, 令我靦覥無言以對。

   

     第廿四卷總索引丶書道史。第廿五卷鎌倉中期以後丶現代至《草假名》(日本名稱應為現代日本之變體字)。第廿六卷<漢字補遺>。最後的第廿七卷<印譜篇>。這種有系統的整理, 不在中國而在日本, 我們真愧為東方文化主流的稱號。

 

     <書道全集>的廿七卷成為我最全面的我國書道名家名筆碑帖, 和有系統的研究資料; 和我歷年的逐本收藏, 算是規模畧備。其中包括在得到萬華清先生送來的<三希堂法帖>四大全集, 是乾隆時代命儒臣鑑定大內碑帖真蹟藏品的印行。應比較坊間的贋品碑帖較有把握。所以拙著的<書法與書道精要>,以<三希堂>為基礎而論述, 是減少誤導讀者。

 

     萬華清先生在大陸易手前到了香港, 是戰後<美援>在香港分署的重要主持人。我有一位香港文友丶作家張贛萍先生, 初到香港做打石工人, 萬華清先生是他第一位貴人, 將他拉入分署工作。張的投稿又得到胡爵坤先生的賞識, 進入星島日報當編輯; 我認識張而認識胡先生。先後胡丶萬先生都對我贈書, 是什麼因緣還是巧合?神妙真難言傳, 但的確發生了。胡先生贈送的<二玄社>:<書跡名品叢刊>碑帖七十三冊。到了前年(0一四), 他又介紹一位友人, 也因年老要處理一些藏品。我依址拜訪, 原來也是日本<二玄社><書跡名品叢刊>的碑帖。但並沒有箱裝版, 是每本都是單行本, 據原主說:當時<二玄社>是逐本發行, 他是預訂全套, 故每本出版的通知, 他先付欵而後收到, 經多年才收集全套。他說每本收美金五元。我以手上雖有部分(七十三冊), 但不全面, 故立即答應, 就這樣, 碑帖藏卷又多了百多冊。原來<二玄社>的單行本,比後來箱裝的出版在先。

 

     0一六年, <文藝季>同文中友人約叙, 叨承親攜<西安碑林名碑>精裝一盒八卷致贈, 敬謝不領, 不許; 再卻又不恭, 謹受而不知何以為報耳。每卷以傳統雙面宣紙印出, 故清晰如初搨, 白字黑底, 倍感字體突出。八卷俱出名書家手筆, 請當時一流石刻家鐫字, 古樸盎然。余曾將名碑刻本與<二玄社>社刊印的並排比較, <西安碑林名碑>本較完整, 角稜精微突出。故<西安碑林名碑>刊行雖卷數不多, 不僅以法書而言, 其印行之嚴謹, 亦較<二玄社>版勝。<二玄社>以商業目的出發, 當不如日本前印之<書道全集>,以<非賣品>供研究之用, <二玄社>版中,甚多為前者之複製品, 故其紙質雖光面精美, 但效果並不理想, 尤以古碑如:<前秦廣武將軍碑><北魏南石窟寺碑>等古碑, 已是模糊難辨, 只屬濫竽充數, 在碑刻而言, 只作歷史文物有此碑, 不論欣賞或觀筆意丶結字丶佈局等相關書法, 均不可得, 聊備作存在參證而已。

 

     <西安碑林>建於北宋元祐二年(0八七), 距今九百二十九年。應是大陸地區最大的碑林。自興建後, 各地區已出土或後來陸續出土的大小刻字的石碑, 很多搬遷到<西安碑林>集中保管。廣東也有些碑林, 但規模不大, 我在旅遊時看過多處, 但沒有像西安的名碑的赫赫之名, 瀏覽後又忘記了。有關碑林的名句之中, 我記得有一句:<十萬長駝拉不起!>倒是沒有誇大。根據這<西安碑林名碑>所記, 動輒的尺寸高達二百到逾三百多厘米; 寛的常有數十厘米至逾百厘米, 厚度亦常在十厘米以上。如此高廣的石刻文物, 除中國外, 恐無其他國家可有。這種名碑, 其撫規前賢筆法, 又以當代一流石刻家窮一生之力鐫字而成, 如此國寶, 若以統治者隨便一句<封建殘餘>、或一句<破舊>而毀, 而我們竟全作<金人緘口>; 真是愧對民族和列祖列宗。

 

     <西安碑林名碑>全集共八卷, 均以集唐刻碑為主, 故每卷加一<>字。每卷碑文均有序文, 大致能點評碑文的特色和藝術價值。一卷有一碑一刻, 也常有一卷有兩種或多種(<墓誌>刊出十種)碑文。<曹全碑>為首卷, 有總<>全集, 為主編趙乃光執筆。揭露<碑林><藏石三千多方, 被譽為《經史寶庫,書法淵藪。>他説:<在漢字及書法藝術演化的過程中, 隨着甲骨文丶金文的式微, 古人以刀代筆, 賦於石頭歷史內涵及藝術生命, 碑刻遂開始成為文字的重要載體, 折射出文字嬗變的軌跡, 展示着書法藝術的光輝。>這幾句話值得商榷:在秦蒙恬發明筆之前, 我國早在春秋之前的夏, 冶金的技術可以鑄鼎, 而鼎後來又變為重要的祭祀器。左傳(作者左丘明)<王孫滿對楚子>一篇, 我們俗稱<楚子問鼎>的故事, <周德雖衰, 天命未改, 鼎之輕重, 未可問也。>原來在這一篇是歷史文獻中, 記錄:<昔夏之方有德也, 遠方圖物, 貢金九枚, 鑄鼎象物, 百物而為之備, 使民知神姦。>中國始祖黃帝成各族共主, 建立禪讓制度, 為有德之人才可繼共主之位。堯丶舜之後為禹, 以子啟賢, 諸侯朝奉為共主約五百年。中國轉入<家天下>之始。上段文字, 已清楚説明, 各地遠方諸侯(即族長)進貢<圖物>丶五金, 先鑄鼎, 然後將<圖物>雕刻山川異物在鼎上; 使人民知道<>(能庇佑丶或不傷害人)<>(魑魅的山精水怪); 教人趨吉而避凶。夏商周三代, 以夏最早。及周,周平王遷都後為東周, 才開始春秋時代, 又經戰國而到秦, 蒙恬才發明筆。可知鑄鼎之世的夏, 中國先民已能鑄刀刻鼎了。用刀比用筆早了一千九百三十一年(以夏建于公元前二千一百八十三年至秦統一之年公元前二百四十六年)。除了<王孫滿對楚子>的證明; 春秋時代的干將丶莫邪夫婦的鑄劍術, 已名動天下, 歷史也有記載。其實就是久煉成精鋼, 不過當時還沒有這個科學界定的名詞, 多少熱度可以煉成<削鐵如泥><寶劍>而已。春秋也比秦早上五百二十四年。都在證明用刀雕刻文字比用筆寫字早得多。趙乃光說<隨着甲骨文丶金文式微, 古人以刀代筆。>及以下的推論都是偽命題。國人用刀先於用筆, 甲骨文式微的原因不是因刀代筆, 而是人民進步了。以鍾鼎文代替原始的甲骨文。文字也從甲骨文進入小篆丶大篆,講究美觀和從象形衍生出來,供人民進化的應用、和日益複雜的思維。秦的冶金術更大有進步, 不只刻字鐘鼎, 還可以連字都可以鑄出來。漢時文字又進一步清晰變化成流行的隸書了。

 

     鑄鍾鼎畢竟成本太高, 速度又慢, 先民的技術, 無法將巨大堅硬的石頭裁剪合度。我們無法估計到甚麼年代可以利用石頭作碑刻。先民有過石器時代, 那只是簡單的器皿丶工具而已。真是應用到刻石的石碑, 大概也要到秦代(有石碑存證)。緣戰國尚攻伐未停, 民生疲困, 那有心情開發刻石紀功的事。秦統一以後, 始皇五次東丶南巡, 到處均有官員獻媚頌功, 始皇又好大喜功, 自己又辦過泰山封禪的創舉, 以示獨尊於天下,才配得上祭天封禪。故西安碑林之<秦嶧山刻石>,應為石碑較早的歷史存證, 乃秦始皇二十八年初刻, 傳為丞相李斯所書, 當是為始皇頌功泐石於山東嶧縣。秦至二世而亡, 天下對暴秦至為怨恨, 故原刻碑被毀; 至北宋淳化四年, 鄭文寶據徐鉉摹本重新刻立。當有所據, <碑為圖首方座, 通高二百一十八厘米, 寛八十四厘米, 厚十六厘米。摹本仍是李斯書的小篆, 摹刻俱精, 是後世學小篆的範本。是西安碑林鎮林之寶; 我有幸得此藏本, 亦可深一大白。徐鉉為南唐篆書名家, 黃庭堅稱其篆書<氣質高古與陽冰併驅爭先。>(李陽冰大書家)刻者為鄭文寶太常博士, 亦大名家也。同卷為<漢曹全碑>,諒係碑主曹全舊部為其立碑紀功, 文中涉及東漢黃巾之亂。故名碑之碑文, 有補信史之不足處, 不只文物國寶而已。清代大書家方溯:<此碑波磔不異乙瑛, 而沈酣跌宕直合韓敕。....實為千古書家一大關鍵。>同代萬經譽為<神品。

 

日本<二玄社>的兩個版本, 初版的單行本, 每一本逐本販售, 賣價很高。此外, 日本人很會做生意, 他們不按年代先後順次印行, 因此, 古之殘碑的模糊搨本, 兼雜在完整名碑中, 使人無法放下整套文物的惦記, 只可良莠都買下來, 一直到<二玄社>宣告全套已印行而止。我全套買下來, 日久也忘記確實本數, 但總在一百四十本間; 真難為第一手的藏家經久的等候煎熬, 才得閲全璧, 到老又不得不放手。今之視昔如此感慨, 這批我收藏的碑帖, 在一個八十以上的老人, 又能保有多久? 則後之人視我, 還不是我今之視昔嗎?

 

     日本<二玄社>有了印行的首稿, 便更好以精裝本(每卷加匣丶多匣又加紙箱), 一派高貴,再推入市場。過去中國人逐卷等候購買, 不知道現在論箱可買。但日本人經營手法還是高超, 每箱仍不按朝代裝箱, 殘破的碑帖兼入精緻搨本, 買者沒有選擇權。近代日本人以為這樣手段歛財, 遠不及昭和六年<平凡社><非賣品>的氣概。日本的國運也從頂峰而衰落, 文運關乎國運, 一點不假。 如果國人爭氣, 讓我民族趕快甦醒過來, 復興我民族的文化生機, 日本還能遺禍中華泱泱大國嗎?

 

     我曾將<西安碑林名碑>中的<唐玄秘塔碑>等和<二玄社>並排比較。<二玄社>原搨本確是出自今<西安碑林>的。只要中國政府, 無論是那一黨主宰中樞, 應不可再敵視丶賤視自己的民族文化, 改面革心之日, 即恢復中華文化實乃東方文化主流之時, 連聲辯都不必!這是我們應有的自信, 也是我覧賞<西安碑林名碑>之後主要的感發。

 

     <唐玄秘塔碑>是學柳公權字必摹之本, 碑主為大達法師, 玄秘塔為法師埋首之所, 是弟子所立, 碑身之高寛厚為碑林所少見, 高達三百八十六厘米, 寛一百三十厘米, 厚亦三十二厘米。<明嘉靖三十四年關中大地震斷裂, 字有殘損, 餘尚清晰。>原立於長安安國寺內, 宋代入藏西安碑林。事蹟撰者裴休, 書者柳公權。王世貞評: 遒媚勁健, 固自不乏。清王澍: 誠懸(公權字)極矜煉之作。同卷尚有<唐迴元觀鐘樓銘>, 書者亦柳公權, 碑文述迴元觀之沿革丶銅鐘備受讚誦, 諒與眾不同, 撰者令狐楚。柳書頗見用骨力筆法。<此碑字刻清晰, 鋒芒稜角儼然如新。>

 

     碑林名碑之<唐集王羲之聖教序碑>。由書聖之裔孫釋懷仁集王羲之書。< 集字為碑, 始自懷仁。此碑歷二十四年之功而成, 是從王羲之書法中直接摹出, 唐人集王書者以此為最。><聖教序>以太宗製序丶太子作記丶答書。又是集王羲之書; 還説由諸葛神力勒石, 朱靜藏鎸字。此碑之高寛而厚, 僅稍次於<唐玄秘塔碑>。但名氣之大, 疑超越之。以我愚見, 如果懷仁從王書直接摹出。臨摹他人之書法, 看着字帖而摹, <直接>兩字不是畫蛇添足嗎? 既說集王所書之字, 應是同大小尺寸者, 可以將原字裁剪好拼集而成, 這才稱為集書。今以<集王羲之>為題, 當以集王字為主, 缺字才由懷仁摹王之筆意而補上, 構成完整碑文。此外, 如不是集而是摹, 不需<歷二十四年之功而成。>個人所見, 希後之書史者, 研出正偽之論可也。

 

     順帶為讀者淺释兩義: 一為<鎸字>, 用刀作筆刻字。刻在碑上就是刻碑; 直接刻在石上稱刻石。至於<勒石>, 先説<勒馬>, 就是<立馬>的意思。<勒馬>就是有效地操縱馬, 不讓牠奔走的常態, 而是用韁勒實牠, 不使牠奔行。歷史有〈立馬吳山〉以觀天下,即示其有天下志。牛用軛丶馬用韁是操縱牛、馬不同的工具。明乎此, 就知<勒石>也是一種工夫,  因石碑高廣, 豎立不易, 而且風向與地震, 強勁時速足以搖動而倒, <勒石>應是穩定碑石的意思。其背向丶其建基丶甚至原石的割切, 因為沒有<勒石>以外的陳述, 也可能包括在<勒石>的應有範圍。後者只是個人的推理, 要考古家兼具穩定力學知識的人, 才說得清楚, 亦有待後之來者的認可。

 

     此碑乃叙述三藏法師赴西域取經丶譯經功績。還刊發了他譯的<心經>。有唐一代, 以太宗父子均喜書聖王羲之的法書, 上行下效, 風靡天下, 傳說<蘭亭序>的王書真跡, 陪葬<昭陵>(太宗墓), 故太宗生前命歐陽詢丶虞世南丶褚遂良臨摹真跡存世。歷朝書法, 名家當以臨摹王書之<蘭亭序>為最多。王世貞言<聖教序>書法:為百代楷模,.....極備八法之妙, 真墨池之龍象, 蘭亭之羽翼也。>清書家蔣衡:<一氣揮灑, 神采奕奕, 與蘭亭序并驅, 為千古字學之祖。>此為宋搨本中之上品。

 

     <唐多寶塔碑>之搨本, 亦為書家臨摹之重要筆墨, 書者為大名家顏真卿, 學顏體書家之寶典。顏魯公心正筆正, 人格高尚, 宋忠臣文天祥之<正氣歌>:<為顏常山舌>, 乃指顏魯公在安史之亂, 向餘孽李希烈勸降, 不聽, 顏大駡亂臣賊子不絶口, 被割舌而絞殺殉國。顏曾隨草聖張旭學書。王世貞評:<天骨遒峻, 風稜射人。>如其人嚴正。此碑主為楚金禪師, 其建多寶塔之過程也。碑亦高達逾二百厘米, 寬亦九十二, 巨構也。

 

     同卷尚有顧真卿爭位帖。即<顏告誡郭僕射書>, 不應左袒宧官魚朝恩爭位之事。<唐顏勤禮碑>是顏真卿為其曾祖顏勤禮事蹟撰書。此碑為顏真卿晚年真蹟搨本; <由於入土較早, 未經後人修刻剔剜, 所以能準確地體現顏書寬綽丶厚重丶據拔丶堅靱的風神。>出版者言 余閲後

 

     <唐歐陽詢皇甫誕碑>。唐初大書家歐陽詢所書, 碑亦高廣。太宗最愛歐陽詢臨王羲之書, 然詢之楷書尤勝。此碑主皇甫誕, 隋代重臣, 死於漢王諒之難。入唐, 其子皇甫無逸為父立碑記事。清明書家汪珂玉評:<筆畫險勁, 若鑄鐵所成。>當是的

 

     同卷尚有<唐懷素東陵聖母帖>。書者懷素, 久負草書大名, 此搨本保存完整, 石碑橫長方型, 長寬達一百三十九厘米丶高七十。碑主為東晉廣陵杜氏之妻升仙故事。懷素書為刻帖, 至宋元祐年始刻石, 故較完整無缺, 又是懷素晚年成熟作品, 王世貞:<懷師諸帖皆遒瘦而露骨, 此書獨勻穩清熟。>清梁巘:<聖母乃諸帖中之最佳者。>同卷尚有張旭<肚痛帖>。旭為李白丶賀知章等唐八大酒仙之一,其狂草風靡天下, 人稱張癲。王世貞言此帖<出鬼入神, 暢悦不可測。>

 

     <唐孔子廟堂碑>。此為唐大書家虞世南撰書, 碑高廣近三百厘米, 寬逾一百。明嘉靖地震斷為三截。之前亦以名碑而捶搨過多而毀。武后重刻後又為戰亂毀。至宋又重刻, 均摹虞搨本。宋大書家黃庭堅評:<孔廟虞書貞觀刻, 千両黃金那購得。>搨本甚多題跋,名人讚譽有加。<鈍吟書要>(清馮班):<廟堂全是王法, 最可師。>虞世南臨王羲之獨步, <全是王法>, 識者認同。

 

<西安碑林名碑>八卷中, 七卷所搨均是唐代大書家所書。只有第八卷, 不全是唐碑文搨本, 稱為<歷代墓誌十種>; 是從西安碑林一千五百餘種墓志選出十方精品, 編者真像沙石淘金的精挑細選出來的:<均具有典型的時代特徵和很高藝術水準。> <墓志>首刻於東晉十六國時代之後秦弘始四年(0)<呂他墓表>; 其最後選大唐南川縣主墓誌, 時已在天寶之後了。這十種墓志, 多為當代書家作品, 以其精選, 故亦俱為<能品>以上之作, 且具時代氣息, 看到時代的文字演變和風尚。筆者以此文專議論<西安碑林名碑>, 對墓志之論述,就不再詳如名碑了。至於評點七卷所載, 多引用歷朝名家所言。這些名家, 均在書史可考, 垂千百年而無異議者, 較編者一己之偏為慎重, 以免誤導。筆者若有個人議論, 亦必有所據。文物有靈, 必知筆者存心至誠也。(許之遠再校稿。2016/5/20之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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