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教人長憶鄧麗君
 
鄧麗君猝逝,悼念和評述她的文章很多,讀了總覺得隔了一層,又似意猶未盡,蓋棺定論之難如此。執筆本文之時,正是麗人大葬之日;補遺之作,亦算為鄧麗君的短暫人生,在生命意義上還她一個較全面的評價。
鄧麗君的歌風靡難以數計的中國人,也深得日、韓人士的愛好,是當代中國人最負聲譽的首席歌星,這個論定應是沒有人有異議。她的造詣在歌藝上到那一個層次,我們當歌迷的,還沒有內行人鑑別能力;但總覺得她唱出來就是與眾不同,有她獨特的音色和韻味。似斷還續、是「繞樑三日」最好的詮釋。蘇東坡在「前赤壁賦」有句:「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潛蛟,泣孤舟之棄婦。」正是鄧麗君唱歌的特色和感人的寫點。說她歌藝出色是絕對沒有異議。許多歌曲、歌詞並不好,但由鄧麗君唱就與眾不同,化腐朽為神奇,也正是她的當行處。
大陸民間有言:「不要老鄧要小鄧」。民情是歷史人物最真實的評價。也許在政治勢力籠罩下尚未定論,但到政治塵埃落定,真正的評價便浮出來,也就是民情得以表達,未來史家在不受勢力支配的時候,把歷史人物功罪,放在人民福祉和痛苦的天秤上,就會「上帝的歸於上帝;魔鬼的歸於魔鬼」了。誰使大陸人民在白天痛苦;誰使他們在黑夜得到甜密歌聲的慰藉,舒解白天所受的創傷與疲累帶來的痛苦!
藝人的專業在舞臺。近年大陸在開放下較前發展,有許多藝人臺灣、大陸兩邊跑。有一位著名的歌影紅星兩邊跑昏了,在北平登臺還未轉醒過來,衝口說與臺北觀眾見面,鬧個不大不小的笑話。我們也不必深查,究竟他們不是聖人而是藝人。然而,藝人有聖人的存心,那就彌足珍貴了。
鄧麗君對友情的誠摯,很為朋儕津津樂道,在跟紅頂白的圈中 就像「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香遠益清」了。謗隨譽至,毀謗她的人,包括死話和病話,都在她嫣然一笑隨風而去。這一切一切,都是聖人存心:「忠恕而已矣!」
她是一位豐富感情的人,是其唱出感動人的歌的一個主因。她對故土情懷和對大陸同胞的愛心,可真令人感動。大陸天安門屠城,消息傳到香港,學生們到新華社靜坐、抗議。鄧麗君著了黑服,手持「化悲憤為力量」標語出現了,和同學們坐在一起。香港影藝界為支持大陸民主運動,反對大陸軍警濫殺匯演的「民主歌聲獻中華」,她紮著「民主萬歲」的白頭布,身掛著「反對軍管」的標語作壓軸演唱,她激情澎湃,聲淚俱下,這種出自心坎底的吶喊,是鄧麗君一生獻給民族最激情真摯的一次,可算前無古人,震憾多少人的心弦?挑動多少對民族前途的自省和責任心。她決不是即興式的出現,每年六四紀念日,她在那裏,都有她的出現。如果有一天,中國的民主開花結果,鄧麗君的心血,就是民主土壤一份不可少的養料。
她對故土、對同胞的情義如此深重,而大陸同胞對她,到目前還沒有人可及。鄧麗君不到大陸演唱,最直截了當,就是不認同一個沒有民主的政權,這個意義說多大有多大。大陸同胞對「老鄧」的死亡決不會遺憾;對「小鄧」有生之年,無法與大陸同胞見一次面,大陸同胞其喜愛「小鄧」者,其無憾乎?則「小鄧」與「老鄧」在大陸同胞心底的份量,不是很清楚嗎?
鄧麗君生於臺灣,長於臺灣;這一位情義深重的藝人,對中華民國就更不用說了。她來自軍人家庭,時常為軍人子弟演出,像她同級數的藝人,到前哨勞軍,質量上恐怕無出其右吧。鄧麗君是中華民國的,這是毫無疑問。
我國歷史上最稱得高風亮節的人物陶淵明,生於晉而終於南北朝,他的遺囑要在墓碑上刻上「晉處士陶潛之墓」。在這個認同國家發生歧異的年代。我想,如果為鄧麗君的墓碑刻上:「中華民國的鄧麗君女士之墓」,就是鄧麗君所渴望的。她將是中華民國史的人物,也是毫無疑問的。
在她四十二年的歲月,生活在國內和海外,大致上各佔一半。她是廣大海外僑胞的偶像,成為中華民國沒有名義、卻是最好的宣慰使。僑務委員會由章委員長代表,親頒「華光一級獎座」,是最適切的揄揚。
鄧麗君的歌聲,牽動了所有的中國心。無論在臺灣、大陸和海外,中國人都以她為榮。她真像天上一顆耀眼的明星,照亮了中國人的心;她的殞落,也像明星劃過長空,教人景仰和嗟嘆。
「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中華民國的鄧麗君女士,妳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