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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中國「美飲文化」的復興

 

我們早就點出:「飲食文化」是中國文化精采的部分,沒有了它,雖絢爛但淡然無味!這樣便成了民族文化的缺陷。幸虧我們食的文化仍日新月盛;所憾者是飲的文化失落了;我們要找回餘緒重新整理,重新出發,才能齊頭並進,庶幾無憾。方法分列如次:

一、在中國文化的沃土上植根

文化能否生長並壯茁起來,要看這個文化是否植根在民族的土壤上。歷史上曾有過的文化,但早已蕩然不存;這種因緣際會的文化,雖然一度興起,但因沒有在民族土壤植根,或植得浮淺,到風暴來時,連根拔起,終於花果飄零,枯謝後再沒有重生的機會。

中國文化能有五千年,雖經過風暴,然都經得起考驗,就是歸根結柢能深植之故。風暴的形成,不外兩種:一、外來的暴力對我民族生存的打擊,連帶要消滅中國文化;二、內在的接受異端邪說,對自己民族文化失去信心,不但不保存,且認為她阻擋了新文化的產生,就會盡力去糟撻她、仇視她。這種內在風暴,不只和外力結合要推倒她;由於內在,不只結合推倒,更重要在刨根、掘土;其禍害比外來的暴力大得多。幸虧五千年的根柢粗壯深植,一時之間刨不死她,風暴就過去了,中國文化終於又在風暴後幹壯葉茂起來。

例如新文化運動,新詩人要把古典詩打倒,說古典詩的格律聲韻束縛性靈,新詩不打倒它何能建立起來。於是甚麼橫的移植,縱的接枝等等理論都出來了,一窩蜂就是怎樣地把西洋詩搬過來,連中國人都看不懂的中國詩,則安個朦朧詩的名號;那些不講節奏的,連一點詩的味道都沒有,也有一套說詞:散文詩。散文也有詩,是不是分行就是散文詩,她的界定怎樣?都有語焉不詳之憾。不要怨人不贊成,贊成總要人有個說服自己的理由;七十年過去了,新詩還能為新麼?也只可稱做現代詩了!則新詩這一個階段,總結一下成績如何?浪費七十年的光陰,除了一聲嘆息,還能說下去嗎?可知文學也要植根在民族文化的土壤上。除非不叫做中國詩,新詩也好,現代詩也好,去中國化,還算中國詩嗎?一切不植根在中國的土壤上,長出的花果就不中國,沒有中國的形象和氣味;表裏都不像,中國人民都不支持,更大的政治力量和口號都沒有用。

中國酒也如此,如果酒種來自日本,原料用美國德州大米;中國酒的特點在哪?中國人一旦知道,還不如飲洋酒;洋人就更失望,他們渴望飲到的是有中國風格的中國酒。如果不幸言中,這是中國酒的厄運:自我否定的結果。中國文化不是抄襲得來的,文學也如此,中國酒何能例外!

中國「美飲文化」要復興,中國文學界一定要協助,要像過去詩人一樣,要為中國酒吟詠,做揄揚、讚美的工作;反映在他的作品上。這是中國酒在自由市場角力中動人心弦的吶喊和歌聲,比啦啦隊的效果更好、更長久。今年(二○○二)的足球世界杯是個很好的例子。南韓的足球水準,歐洲、南美的國家隊都遠勝她,但居然讓她衝上季軍,讓全世界都跌破眼鏡。除了球員肯努力拚外,南韓舉國球迷的吶喊打氣,是南韓足球隊在強敵圍堵中,殺出重圍的主因。

我有幾種和酒相關的舊作,供詩人們指教:

香港有一種「玉冰燒」,是酒廠「人和悅」的特產,我綴成聯對:

「一杯在手人和悅;

三盞過崗虎患憂。」

楓湖之畔的多倫多,唐人街有一所「狀元樓」酒家,我題壁其上:

「九月楓紅探花客,

陳年酒醉狀元樓。」

戲作一聯:

「白米清,竹葉青,女兒紅;怎可統歸黃酒?

五糧液,茅臺勁,醉鬼妙,原來都稱白干。」

新春(五言擬古)一首:

「秋收獲稻佳,十月製春酒;

新春語吉祥,家家祝豐厚。

兒童穿錦衣,叩頭賀老叟。

給爾賀歲錢,阿爺命長久。

早餐吃年糕,晚上試春酒。」

我曾將製酒過程,做了一首「製酒歌」:

「五穀神農古代有,禹朝儀狄初製酒。

先蒸後涼下麴黴,溫室漸存糖化後,

酵母拌勻須密封,陰晴變化在其中,

自創師承各不同,三月開罈知藝工。

去滓濾清成原酒,若經三載更醇厚;

倘將原酒付蒸餾,掐頭去尾即燒酒。

五年塵封算陳年,芳烈香醇真感口。

掐頭不清後勁強,三杯落肚等一斗。

『好花看到半開時』,『好酒飲教微醉後』。

爛醉辜負製酒人,苦辛粒粒君知否?」

我的客廳中掛著自畫的山水中堂,那是一九八五年應畫展的作品,上面還自題了這幾句:

「笑傲江湖載酒瓶,布衣一襲功名輕;

手中彩筆真堪健,可寫青山可寫經。」

我近日偶然再讀,不由心弦一震,距今十八年,當時我已出了好幾本學術著作,所以最後一句是「可寫青山可寫經。」「經」指學術性著作而言;想不到十八年之後,我真的寫這本「中國酒經」﹔是真的經而不是代名詞。還有第二句,十八年前,我真料不到自己在寫這詩之後五年而從政,五年之後,看不慣官場的黑幕重重和人事的傾軋,且越看越不是味之後,結果拍了桌子辭職不幹。當然是輕功名利祿,但我寫的當時,何來功名?回家正值「正覺寺」辦了個短期削髮出家,我又趁辭職後這空檔學佛,的確受戒為小沙彌,著的是「布衣」芒鞋。同時,自還我初服,得以專心寫作;每週分別寫幾個專欄。還在這六年間出版了兩本書;編好了幾本文集。現在寫這本「經」,算不算「手中彩筆真堪健」﹖不妄不敢自豪,算是自我勉勵而已。聽說文有間、言有讖、詩有讖;讖都有點不吉利。但我不覺得這兩件有甚麼不吉,尤其寫這本酒經。大概指不經意的詩句、文字、話語,以後卻應驗,都算讖吧!錄之給讀者,在讀「經」中輕鬆一下;或作談助吧!

我的確一度有江湖布衣終老的意念。讀到胡一貫先生詠蘭五章,佳句迭出,其中有句:「明月一輪高。」孤高自立,令人斂首低眉,當時我正在寫「風雨江湖三十年」,用岳武穆意,填了「滿江紅」兩闋,也和酒脫不了關係:「笑傲江湖別有意,非關落魄,獨行志、功名塵土,潔身如璧。讀盡古今奇士錄,眼中只學萬人敵,論文章詩酒與豪情,誰相惜。千秋業、還期得,興亡事,匹失責。況故園烽火,至今猶冒,目送遼天孤雁去,枕痕夢返家山北,問彼蒼、何以這昏庸,人頭白。」只錄其一,這闋詞寫得孤憤蒼涼,而我當時是春秋鼎盛的年華,很冒昧的寄給胡先生。胡老當時已九十了,他是個大學問家,不但高風亮節,道德文章都令人景慕。臺灣許多人都說,蔣老先生要蔣經國師事兩人:向吳稚暉求學問,向胡一貫學做人。胡公收到我的詞,覆了一信,對我的兩詞批了八字「詞比蘇辛,序同白石。」當是對後輩的鼓勵吧!但自此以後,他果真的作忘年垂交,我到臺北旅遊或工作時對他的邀請他都惠然而來。名作家孫如陵公對此很訝異,認為請得他參加是很難得的。

我好酒真是半輩子的事了,也與詩結不解緣。不論多倫多、香港、臺北,詩社的雅集,逢請必到,要即席詩書畫也不推辭,一杯在手,逸興遄飛。如兩次「小陽春」雅集,都有詩酒的紀錄:「月魄荒唐緣酒醇,兩鬢漸斑意漸真,四十年前辭故國,客中又過小陽春。」「已寒重九去,回暖小陽春,灑酒酬花事,懷人思海濱,詩興隨帽落,客地保吾真,檢點平生意,還漸劫後身。」

文人雅集詩書畫琴棋,如果沒有酒,那真大煞風景,真可引為憾事。王羲之蘭亭修褉歲在癸丑之春,我們恭逢癸丑,已有緣經過了一次。甲子重逢要六十,如果剛可過去,還不到六十歲便翹了辮子,則文人最渴望的雅集便算無緣了,能夠兩次就很幸運,三次最少要一百二十一足歲,難矣哉。如我能再添一次,也在九十以上,不只「灑酒酬花事」,真要「把酒謝青天」了。

中國文人大多和酒有緣,但沒有人說過「飲酒文學」﹔而「飲酒文學」確是存在的,只是不點出來。如果在中國文學中刪除了飲酒章節詩句,想一想的後果是怎樣呢?同理,中國文化缺少了飲酒文化,我已說過:雖絢爛卻淡然無味;當然也是文化的缺陷。

中國酒需要啦啦隊,更需要文人的吶喊!我想:中國酒的業者包括酒工業的主管官員,向文人、詩人作個揖;文人和詩人向業者能鼓掌,中國酒就交運了。

二、提昇品嘗與中國酒的修辭學

鑑評酒的基石在品嘗;品嘗的經驗又和製酒的基本知識凝結起來,就是鑑評酒的堅固基礎。

品嘗對鑑評者重要;對一般消費者也是一門學問,它和人生享受有關,懂得對酒品嘗,不只對生活添情調,也對人生添光采。

子、怎樣品嘗?

這是為讀者開門見山的一個問題。答覆也夠直接:入口的酒量應該以30-50ml為合:太少會令口水的比例太多,影響口感與酒香。酒在口中留一至二秒之間,讓舌頭有全方面的嘗試,才慢慢吞下。這是一般而言,有時還要看看品嘗者的口腔敏感度,如果很敏感,而品嘗的酒精度很高,當然可調整一下。為什麼讓舌頭全方面嘗試呢?根據科學鑑定舌頭的反應是:舌尖屬甜,舌底屬苦,舌的兩旁屬酸;所謂「屬」,是感應的「屬性」,對屬性特別敏感,但酒的口感很複雜,品嘗積了經驗就會有許多口感:純、醇、滑、清、輕、濃等;而酒香,鼻子有時還不及舌頭,要靠舌頭帶上的。有些人好「乾杯」!還作「牛飲狀」,一聲「乾杯」,酒往喉嚨倒,這種飲酒法,真氣死了以藝術看待自己作品的大酒師。

臺灣有一段時期,流行喝法國干邑拔蘭地,存貨幾乎掃光,酒廠的老闆帶著釀酒師應邀來臺,參加慶功宴,臺灣酒商在席上,當然以代理的干邑拔蘭地招待零售酒商和各界貴賓。法國人飲拔蘭地,都以肚闊口窄的洋高腳酒杯盛酒的,食指和中指夾著杯腳,手掌全面拱著杯身,然後慢慢旋轉,手氣透過薄薄的玻璃,溫出酒香,從窄口上供,到鼻子;飲者未飲,已一副陶然欣賞著酒香之狀,然後輕輕吸一口酒,輕幌一下頸項,表示樂在其中然後吞下;這是一般飲法國干邑的常態。但臺灣飲酒,不管甚麼酒,很多說乾杯便一飲而盡,而且速度越快越表示豪放、表示敬飲或受敬的誠意,有的真的像往喉嚨倒,拍一聲把小酒杯重放在桌子上,表示乾了!這種表現,差不多約定成俗,都是這樣,看得法國這位貴賓,可謂愛恨交併。

品嘗是品味的嘗試,和灌喉、牛飲是不同的。不必說口感,還有認知度,態度也要雍容高雅才好。

丑、意會神領的品嘗:

上項的品嘗,是感官直接反應,我們把它點破作品嘗的基礎教育,增加我們的感官享受、生活享受。都感覺得到的實在。有了這一切經驗,如果進一步追求精神上的愉快,在品嘗的層次,就要知識上的配合,知識使我們在品嘗中,一口就知道這種酒是什麼派?那個釀酒師的風格?甚至一口,就定出釀酒師對品種系別的掌握工夫。酒的主要材料有不同的品種,品種有系別。例如米,那種米?香米嗎?那種系別?酒師能將這種系的神髓突出嗎?突出的程度大小,就是掌握工夫。這種意會神領,經驗與知識同等重要,當然要比感官直接反應的層次提高。我說製酒的複雜,夠得上博士後的課程,是深有體會的。這一本酒經,不但是劃時代的巨著;恐怕五十年後,還是一本煌煌巨著,掌握學理還在其次,體會真要靠天份,中國文化的薰陶和世界變局的發展,這本酒經都能重點論及且有前瞻性。其所以為「經」的要義在此。又非一般只研究中國酒的人所能了解和比擬的。

西方人士對洋酒品嘗,關於釀酒師的風格,比我們重視多了。我在上文提過洋酒中的「綠仙子」(Absinthe),在大畫家梵高(Vincent Van Gogh)時代就享盛名,精度高達75%,用多種歐洲草藥泡成,其中包括當歸。很多人以當歸原產四川的中國道地藥材,不知道歐洲人早就懂得當歸的妙用,尤以德國人對當歸的善用,絕不比中國人差。我們研究出一種「當歸冰酒」,就是掌握德國人對當歸分解的百多種、對健康有幫助的元素,用我們自己研究一套,前所未有的生產過程,正在中、美、加申請專利中。「綠仙子」的酒精度高而泡的草藥,有一些帶迷幻性,在高度酒精的效果下更甚。但梵高就是喜歡飲這種酒,其畫作,都是飲後畫的。因此,他的畫作充滿幻色幻相,沒有人可以摹仿的,成了一代宗師。梵高曾在酒後割去自己的耳朵;很多人說他這樣是增加作畫的靈感,我不以為然,這是迷幻失控的嚴重後果。「綠仙子」後來禁止製造,到近年解禁,但還是有慕名而飲的人。

中國也有一個天才畫師,名氣和梵高相若,事蹟也有相同的;此人就是徐文長。

說徐文長很多人不知是誰,如說近世畫家齊白石就人多識了。齊白石最崇拜的人就是徐文長,名渭,生於明代(公元一五二一至一五九三),畫名「青籐道人」。齊白石有詩,備道他對徐渭的崇拜,他希望下世輪迴時,能做他的門下「走狗」,使他能有機會飽覽其作品,齊白石對徐渭的崇拜便可想而知了。我算得是個業餘的書畫家,對歷代畫家的流派頗多涉獵。明大文豪袁宏道對徐渭的詩文,像齊白石一樣崇拜,寫了一篇「徐文長傳」(「古文評註」有載),其生平事蹟,讀者如有興趣,可檢閱一讀。

青籐道人的書畫作之奔放,很少人能及,其文其詩,在袁宏道筆下是:「其所見山奔海立,沙起雷行,雨鳴樹偃,幽谷大都,人物魚鳥,一切可驚可愕,一一皆達之於詩。」徐也像梵高一樣,好酒。但不像梵高割耳,是用「利錐錐其兩耳,深入寸餘。」也死不了,享年七十二年,在當時算高壽了。

中國古代的「經」都正經八百,夫子論道,於是道貌岸然,所以被後世推上神閣吃冷豬肉。我這本酒經,賦以時代感,前瞻性。是「經之時者也」,以時俱進的。讀者也必然開卷有益;且一切關於酒的掌故,用來調劑讀「經」的枯燥吧!

寅、開除醜惡的用辭

受過外國教育,而且有相當長的時期生活在外國;又不像傳統老華僑困在唐人街一隅,廣泛的和當地人做朋友,熟悉當地的社會風尚。具備這種條件的人,一定知道西方人士飲酒,早已彙成西方飲酒文化。

對西方飲酒文化,作者有深切的體會,其起源也是來自民間的品嘗。有品嘗就有評價,有評價就會直接對市場的銷量有關係,間接對酒的生產者包括釀酒師的影響,不論正面的揄揚或負面的批判,都形成一種市場壓力,不得不精益求精。因此,西洋酒的進步,民間的品嘗評價成了原動力,要比經營者和釀製者還要大。民間的品嘗評價,才是真正輿情的代表。其力量比鑑評的公信力也要大。西洋酒就這樣發展起來。

品嘗的評價成了真正輿論,而酒業的發展又造成普遍的社會嗜好,這種評論,經過有文學修養者的去蕪存精,和他們的創格,彙成優美的西洋酒的飲酒文化。這個過程,和過去中國的飲酒文化發展沒有兩樣;也許還比西洋的飲酒文化發展更好和更早。我在以上的章節,從詩經的上古,到中古而近古,有關詠酒的詩句便可證明。可惜自鴉片戰爭以後,國困民窮,求溫飽尚且有問題,何敢侈望高層次的美酒享受,美酒無以為繼,民間品嘗的美好修辭亦無以為繼;加上西方文化的入侵,翻譯者對酒的生化過程既不懂,又在崇洋心理下,只敢照表面字義譯出,不敢斟酌中文的真意來譯,更遑論斟酌國情的意譯,以致中國酒的用辭淪落到今日的地步。

試翻開中文字典,相關酒的生化名詞,讓我們舉一些例證:

例如「酒母」,是用來將酒料主要的五穀的澱粉質糖化。字典中的麴、曲都和「酒母」是同一種東西,是亞洲酒體系才用上,其解釋條都說及霉菌、細菌、發酵這些作用。試想想,如果高價酒,飲者知道原來用這種骯髒、恐怖的細菌造成,還要落肚,他還會買嗎。

西洋酒中同類Asperqillus Oryzae原義也不是如此,是某些情況下,成普遍的表象。我們為什麼不用「生化過程」、「醞釀」等做銓釋呢?不管「細菌」怎樣說,都是含有礙於健康的東西。為甚麼不用生物學學名「微生物」來代替?而偏用噁心的用辭?

近年更有一些相關中國酒的品評書,自創了一些冷僻幾無人能懂的專有名詞。例如「閾值」。國不似國,我翻過詞源,不要說「部首」沒有,是個冷僻字。界定解釋也自說自定。如何推廣酒市場?又自定什麼是「呈香」單位,「基礎氣味」、「嗅閾值測定」。這些莫名其妙的名稱,如「治絲益棼」,只增加品評者的困擾;尤誤導大眾。酒香是酒在生化過程的酒香。如果有了「呈香」,就用「呈香」來界定酒的好壞,作者似乎酒越香越好而不問其呈香的過程,因此,誤導了大眾,連酒的香是否原釀都不重要,只要能香就好,因此有添加劑都在所不惜。這種只求目的,不擇手段,與國際評酒的標準背道而馳,我們又如何與國際酒市場接軌?這不是拆了我們通往國際酒市場的路?還發明一套「呈香物質的嗅閾值」,其用詞可謂集醜惡之大成。例如釀製過程酒的材料的氣味,比「汗臭」、「汽油臭」、「臭雞蛋」、「捲心菜腐臭」等等,不勝枚舉。對中國酒釀製時發出的味道如此分析,讀者還敢飲中國酒?

卯、創造「優」雅而中國化的辭彙

飲酒文化也是文化,凡文化有個共同的特性:優雅;而文化表達的修辭,就更講究。西方飲酒文化的修辭,發展到今天,已經超越我們了。不必看別的,看看中、西對酒材料、酒特色和品嘗的用詞,其上乘下駟,就不必多論了。

一切在飲酒文化內涵的用辭,我們不能靠翻譯西洋酒相關的用語;這種依傍文化,喪失了自己的立場和面目。中國的飲酒文化將成西方的附庸,那麼中國酒的前途還有什麼旨望呢?我們看看過去相關酒的唱詠,當時那有一點受西洋文化的影響;中國酒絕不能像中國新詩這樣無聊,甚麼「縱的接枝」、「橫的移植」,以致走了七十年冤枉路,到頭來還是個「假洋鬼子」的模樣。中國的美飲文化既然植根在中國的沃土上,則中國酒相關的一切名辭、品嘗的用辭和形容辭,都應該用中國人思維、用語的修辭;前所未有的,也應以中國人的思維、用語來創製新辭彙。

我們大膽用「優雅」而不用傳統的幽雅,也是創辭而不得以別字視之;是別有所指的:優質文化的內涵而言。

優雅而中國化,有兩者並重的飲酒文化的修辭,才能為中國酒的前途帶來好處;除此以外,不但和飲酒文化捍格,而且和中國文化難以融和。修辭是文學家的工作,而飲酒文化從民間的品嘗開始,這是新世紀中國文學家一項偉大的工程,不論改革或創製,都須要我們共同去關懷。我們的提出,也是盡中國人應盡的責任,能否圓滿的完成,要看共同的努力了。

辰、從研究飲酒文學著手

生活貧困,美飲文化無以為繼;生產不出好酒,吟詠美酒的詩歌無以為繼;在鴉片戰爭以前,中國詩人對飲酒的吟詠可真多。我們在以上的章節裏曾引述過一些詩作的名句,可知中國過去的飲酒文學是相當普及的。

有了這個基礎,中國飲酒文學的復興是不難的;文人思入風雲,與酒相關的題材真可謂俯拾皆是;一杯在手,對人、對花、對月,都可以大發吟興,構成了飲酒的文學。

例如一杯在手,就算在夜闌人靜,旁無一人,詩人可以邀月對飲,超脫塵世之外,像李白的「月下獨酌」的佳句:「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李白在孤獨的環境中,卻能神思風雲,把月和自己的影子都人格化,就不寂寞,三人對飲了。同題另一首也很妙:「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非有李白曠世天才,何能至此。中國「天文誌」有指天上的酒星方位;「地理誌」說明有酒泉郡。李白把兩者連結起來,天地都愛酒,人為甚麼不愛酒,這種推理的神妙,既荒謬又無可反駁。李白把古代的「白馬非馬」論和近代「邏輯的謬誤」發揮到極致,還下個結論,我們愛酒,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啊!同題第三首有:「三月洛陽城,千花畫如錦,誰能春獨愁,對此徑須飲。……」這更有飲理了:春天變了花城,花尚如此,你還不飲,在孤愁甚麼?其四又說:「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雖少,酒傾愁不來。……」這不但是飲酒文學,而且是飲酒的哲學,對後世的影響很大。

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一開首就「待月」﹕「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有了李、蘇這些「待月」的詩詞,引來了辛稼軒的「送月」。他在「木蘭花慢」的序這樣寫:「中秋飲酒將旦,客謂:前人詩詞,有賦待月無送月者,因用天問體賦」。這首詞寫得很好,「送月」的真很少見,特全錄如後,也可從這些名詩名詞,體會到中國飲酒文學的盛況:「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景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飛鏡無根誰繫?姮娥不嫁說留?謂經海底問無由,恍惚使人愁。怕萬里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蝦蟆故堪浴水,問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齊無恙,云何漸漸如鉤?」

中國飲酒文學還和習俗結合,元日(年初一)家家飲屠酥酒,也留下大量名詩。初學記:「正旦進酒次第從少起,以年少者起先。」晉時人問董勳:「正旦進酒先從少者何也?」勳曰:「俗以少者得歲,故先酒賀之,老者失時,故後飲。」這真是好的風俗,年幼的人過年初一,添了一歲,長大了。老人過年初一,因為來日不多,過一年等於少一年(失時),有甚麼可賀可慶?所以賀歲和賀壽不同,中國飲酒文化有規定。唐代大詩人劉禹稱和白居易在元旦舉杯賦詩。劉問:「與君同甲子,壽酒讓先杯。」這是說:我和你同歲,我比你大(月),你得讓我先飲吧!白居易馬上拿元旦飲歲酒的習俗回答:「與君同甲子,歲酒合誰先?」這樣一問,劉禹稱只可從俗讓白居易先飲了。顧況也有屠酥酒詩:「不覺老將春共至,更悲攜手幾人全,還舟寂寞著明鏡,手把屠酥讓少年。」裴夷直也有一首:「自知年紀偏應少,先把屠酥不讓春,讜更數年逢此日,還應惆悵羨他人。」中國的節令幾乎都和酒有關係,中國有如此深厚的飲酒文學的基礎,如要復興,還愁辦不到嗎?因此如果我們提倡研究飲酒文學,必對中國美飲文化的復興大有幫助。

三、利用鄉土風物建立風格

酒是科學生產和藝術手法的結晶;其市場價值的主從關係,藝術價值高於科學;我們在以上的章節曾多次申述。藝術價值能高,全仗釀酒師的藝術手法,能稱得上藝術品的酒,必具釀酒師為它創造了風格,高明的釀酒師必會因材而異,那就必需結合釀酒的主要原料。酒是農產品加工製成的,主要原料當然是農產品。每一種農產品不同的種系,好與壞的釀酒師,是在運用原料工夫上見高低,透過他獨特的手法,把原料最優異的神髓發揮出來;發揮的程度大小、好壞等級就有了分別。

產地的土壤和氣候,決定了農產品的鄉土風味,釀酒師能突出這種土產風物的風味,就能創造當地特有鄉土風格的酒來。因此,產地是十分重要的,世界許多名釀,每以產地為名,就是在意鄉土風格的標榜。高價酒如法國干邑拔蘭地、波爾多的紅酒;都以產地為名,為滿足消費者對具產地風格的佳釀品嘗,當地政府和農會通過法例,規定這些以產地為名的成品酒,必需按比例的規定,採用當地生產的葡萄。可知對鄉土風物的維護,是十分重視的;而產地的特產,是鄉土風格一項無可取代的主要酒料;只有它的神髓,口感和酒香,才有這樣獨特的風格。

中國酒得天獨厚的現成條件,我們已經說過;這一切條件,例如幅員大的氣候不同、土壤不同、水源不同;都是道地特產與其他地方不同的基本原因;甚至同一品種而產地不同而異,不同品種更各擅勝場,別具風味。我們又何必以添加劑、香味劑來違反好酒最基本的原理,使中國酒貽笑國際?所以中國特產特多,這正是中國酒可以建立眾多具鄉土風格品牌的原因;天假其便,以此而論,放眼世界,只有一個國家可以倫比的,就是美國;次如加拿大、俄國等大國,但他們限於氣候、土壤,難與中國比較。

一切功利主義都是藝術品潛在的隱憂;速食文化的思想尤其是藝術的災害。中國酒有這樣優異的先天條件,最怕就是這種主義和思想,導致只顧眼前的量產和利潤是問,沒有長期的規劃,也不作長遠商譽,和建立特有而出色的鄉土風格,使中國酒能脫胎換骨,不此之圖,當然是中國酒前途之厄;我們不妨把目前市場供應的各類的原酒或燒酒來比較;例如原酒的紹興酒,把全國著名的幾種找來,每種倒小杯,如果不告訴產地,你能分辨得出嗎?還恐怕你會說:都差不多!這就是缺乏獨有的風格所致;如果相同,何不集中生產一種紹興酒好了,像俄國生產伏爾加一樣。又如燒酒,把那幾種著名的找來,包括其中還以產地為名的,同樣如不告訴你,恐怕也很難分辨出來,還可能相同之處比相異的多;譬如同一樣酒香;而這種酒香,有鑑評能力的人一聞便是添加劑的香味。嚴格說來還不是原酒身所散發的。這種香有無必要加上,更不必說和別的酒沒有兩樣,這都是不以真面目見人的商品,還談甚麼鄉土風格的藝術之作?

中國「美飲文化」的復興,必賴具鄉土風格的中國酒帶領,除此別無他途。

四、宣導中國風味

這一節用「宣導」,不用「宣傳」、「宣揚」﹔是有主動的導向在,不是嘴巴的說詞,而是實際工作要貫徹的方向。

在外國生活過的華人或華僑都知道:大都市都有中國人經營的餐館?而且大多以中國菜式為號召。如果還能結集其他行業在一起,就稱做唐人街了。中國餐館在海外風行了百年,業者靠這個行業,養活了多少人,經過了多少代。中國餐館從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衰敗過。也就是說,中國菜式豈只中國人喜愛,移到國外,外國人也能接受,而且越來越喜愛,才會興旺起來,且歷久不衰。食物習性(Food Habit)可不容易改變的,居然有這麼多西方人士喜愛中餐,不惜改變食物習性,一定有其獨特的風味。概言之,就是中國風味。

中國菜式最會講究色味香,在國外餐飲業流行起來,蔚為風尚已過百年;可知中國風味還沒有受到歧視,則中國酒為甚麼還寂寂無名?總不能說是中國風味害了它吧!恐怕正好倒轉過來,因為沒有中國風味,所以無法吸引外國人。

也許有人異議,我們為甚麼一定要生產中國酒呢?中國人雖多,世界五個人中也只有一個,與全世界比,還是個少數,我們為甚麼不生產洋酒?它已佔世界市場最大的銷量。我們可以生產拔蘭地、威士忌、Rum、紅酒、白酒等洋酒。這也是個道理,但孫中山早已在民族主義批判過。中國人連民族生存尚有問題時,不談民族復興而去談世界主義。像一個苦力,不知道掉了賴以謀生的竹扛,連藏在竹扛內的中獎彩票都一齊掉了,夢想也就落空了。中國人不先談生產擅長的中國酒,甚至連 中國酒也未擅長時,侈言談生產世界現成的名酒,恐怕洋顧客尚未爭取到,而原來飲中國酒的中國人都跑去買洋酒了。

中國酒在外國酒市場中,佔重真少得可憐。酒吧是酒市場一個重要指標,品牌普及的程度、銷量,當地酒、外來酒的佔重,酒吧都有其指標功能。我們在大陸上酒吧,城市越大,洋酒的佔重比例越大。香港比臺北市更國際化,洋酒佔重大,就比臺北市大。到了美、加酒吧,連中國人開的,真很少看得到。我特別到多倫多中區唐人街的酒局的賣酒舖(規模較大的)去,我問業者除啤酒外,有幾種品牌。他說約有二千種不同品牌;而中國酒計有:葫蘆瓷瓶的紹興酒(16.50以加元算)、貴州茅臺酒(49.95)、十州春(黑糯米酒$10.00)、廣東米酒(9.05)、杏花村汾酒(22.95)、珠江橋牌米酒(11.85)、天津玫瑰露(16.65)共七種。日本酒有月桂冠的清酒和梅酒三種白鶴牌清酒和燒酒二種,尚有Ozek、Sake、Tsukas Abotan二種,共計也是七種。

我在二○○七年重新修訂本書原稿,準備出版時,同一的酒舖,中國酒只剩下貴州茅臺、山西汾酒兩種,這還不夠中國酒自省嗎?現在茅臺出現大量假酒,我們必須及時制止。

這是唐人街的酒舖,日本人是不到的,但日本酒類就不比中國少,都是供洋人和中國人選購的。出了唐人街的酒舖,中國酒不見了,日本酒還是原來的七種。在美、加兩地的酒吧,中國酒真是絕無僅有,日本清酒雖不能和西洋酒相比,但大多是有存貯應賣的,可知日本酒在洋酒市場中,進度已比中國超前了。

為甚麼日本酒在現階段的海外市場,銷量比中國酒超前?我們研究的結果有二:一、日本酒建立了鄉土風格;二、日本酒能有國際市場的水平和格局;其酒香出自酒身,拒絕添加劑的氣味,是一釀到底的原香味,雖然淡淡的幽香,但出自酒香,自有其獨特過人之處。可知中國酒用框框規格什麼濃香型、醬香型、清香型…而添加劑更完全是違背原釀風味的罪魁禍首。

從表面來說,現階段的中國酒,同樣具備中國風味。把中國酒、西洋酒和東洋酒一試,馬上知道那是中國酒、西洋酒和東洋的日本酒,各有各的風味。何得說中國酒沒有中國風味?如果我們自滿於表面的風味,中國酒也就會保持現狀,永遠無法突破洋酒的圍堵,不能進入國際市場。表面的風味,像我們中國人的黃皮膚、黑髮、黑眼睛,和金髮碧眼當然不同,我們就可以和西方列強平起平坐嗎?中國人的氣質、品德、學識和能力,如果不自我充實,只靠黃皮膚、黑髮、黑眼睛,就可以達到目的嗎?同樣道理,中國酒不能倚靠表面的皮相,忘記酒品質的內涵,在國際水平下,真正能與洋酒分庭抗禮的條件。因此,中國酒的風味主要還是品質的內涵;能提升到國際水平,甚至超越它,中國酒就自然銜接國際定位,建佈國際的格局;而終於可在國際市場揚眉吐氣。

鄉土風格是中國風味內涵的一個重要指標,道地特產的研發和應用都很重要。譬如在國際市場稍具名氣的貴州茅臺酒。既然與產地為名稱的一種品牌。這種酒成名,當不只是美國總統尼克遜飲過而已。其酒種是採用道地的、特別的?其主要原料和水都應該道地的。水含的礦物質,就可能適合酒種的生化過程,所以能釀出這樣的酒。生產者必須找出其風格的各種根源,決不可盲目的推測,有了研究的結論,去蕪存菁,使其風格更加凸顯出來,這就是一種進步。貴州茅臺既然有一定的銷量;研發出來的比原來的更具風格,也未嘗不可另創品牌。都可先評估而後決定。推陳出新可以,茅臺酒就非吳下阿蒙了,這就是自我提升的榜樣。如保持原有的品牌,則既得市場利益不變,另創新品牌,讓它成為開拓市場的生力軍,也是一種嘗試。但切不可好高鶩遠,改良不等於創新,突破到有自己新的面目,像藝術作品一樣,是藝術突破的手法,創造出一種嶄新的藝術表現,它能與原作品劃出一條楚河漢界,當然是一種新作品,有這樣條件,新品牌才容許面世。如果像目前濫竽充數,雖多何益,百味同一味,百香是一香,對鄉土風格是一種揶揄;對中國風味的殿堂,是一種偷樑換柱的手段,我們期期以為不可。

日本酒能打入國際市場,是供我們借鏡。東洋酒原是東方酒系的支流,清楚一點說:日本酒原脫胎於中國酒,經過日本的改良而現代化,不但可以超越中國酒,駸駸然可以進入國際市場。知恥近乎勇,中國能不急起直追嗎?日本酒能超越了中國酒,兩個成功條件,我們已經提如上述。如果追問其成功的始因,據我們的研究:日本酒能研發出各種適合日本特產的酒種,日本風味於焉確立。「以鏡為鑑,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鑑,可以知興衰」﹔以酒為鑑,可以知風味。後知後覺還是覺,只是失了先機而已,最壞的是不知不覺,才是朽木不可雕也。

先向國人宣導中國風味,而後確立之;確立之後還是宣導。中國酒既有廣大的國內市場,又有海外這麼多的炎黃子孫,他們都是中國酒潛在的消費者,宣導得宜,他們且是義務的推銷員、義務的廣告和口碑。中國餐早就靠他們發展起來,中國酒怎麼不可以。

中國風味在中國酒中確立,就是中國「美飲文化」復興的豐碑確立。能夠美飲,當然是一種高格調,要講甚麼配套呢?總不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表裏不相配;同樣,金玉其中,敗絮其外,也不相配。中國「美飲文化」發展極早,配合美酒,在戰國時代的溫酒器和酒杯,已經雕鑄得精精緻迷人。我見過友人收藏一件國寶級的「鎬金銀雲紋犀尊」,是一件溫酒器。「腹體中空,背上有口,口上加蓋,鼻下側有管狀細流,便於傾注。(錄自「上海文化出版社」的「國寶大觀」第三一八頁),我把資料、圖片核對原件,的確和原件無誤,我問其來源,他笑而不答,收藏家的本事真大。這件國寶給我的印象極深;戰國時代的美飲文化已如此進步。故宮博物館的盛酒器和酒杯,都是美奐美侖。「葡萄美酒夜光杯」,我想是水晶做的杯,否則不會以夜光杯來形容。中國「美飲文化」的完美,真有待我們復興啊!

溫酒器目前已不出產了,要溫熱的酒,放在小銀桶內用熱水泡著,盛酒的酒壺也很少用,由於酒瓶日趨美觀,也就省了。但總不能把酒樽輪流放在嘴巴,酒杯還是不能免的。中國人飲酒,由於「美飲文化」無以為繼,酒杯當然也忽視了。臺灣流行小玻璃酒杯,大陸酒杯種類較多,玻璃的、瓷的、陶的多有,大小不一,也沒有甚麼規定,客人不反對,甚麼杯往桌上擺好就得用;沒有洋酒的講究。西洋酒每種酒有配合的酒杯;日本酒的酒壺和酒杯,兩者都有日本風味。只有中國酒的酒杯不講究。在臺灣飲金門高粱或洋酒XO,都用例行的小玻璃杯;在大陸各適其適,飲貴州茅臺,可以用飲香檳的酒杯,飲汾酒的可以用飲拔蘭地的杯。中國風味有何於我哉!中國過去的「美飲文化」是這樣的嗎?時代進步了,我們不必泥於古,還要金鑲銀雕,就算紙杯,我們都可以接受,但必須有一個前提:中國「美飲文化」的美酒既要求有中國風味,其配套的酒杯,也必須有中國風味;如果沒有,就是一種缺陷,「美飲文化」就不完美了。

「中國酒經」寫到這裏,重要的內容、研究的心得和建議都次第完成。中國古代經典之作,每多要言不煩,何況現代。然而,復興中國的「美飲文化」,茲事體大,不是少數人的努力,就可以畢其全功。要得到廣大的消費者支持,一定要有值得支持的原因;如中國酒在品質上,普遍有長足進步的事實;在寧缺無濫的創新品牌中,確屬異軍突起,不同凡響的獨有風格等,教人刮目相看。廣大消費者的熱烈迴響,若能蔚然成風,刮到國外,就像中餐一樣,不愁不成時尚,中國酒的前景就光明了;「美飲文化」就可以復興、繼起和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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