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阿熾覷準李昆兄弟放工回來,離開睹館,到求伯寓所去。自從阿熾開了賭業,見到求伯,亦時有餽贈。這次也不例外,又交了十元求伯作茶資。他就和李昆兄弟踱了出來。
「表哥。」阿熾終於開口:「你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知道淘金業越來越難,好的鑛區都被白人佔了,你們雖然為人打工,終難出頭,何不向白人買一個鑛回來,賭賭運氣。」
「阿熾,誰不想做老闆!買個鑛?談何容易!」
「要多少錢?」阿熾問。
「好的鑛當然買不起,新的鑛也難買。舊鑛倒有幾個出賣,但華僑大家都不敢買,一則錢不少,二來這是白人的行業,大家不敢做。」李昆說。
「表哥,如果錢不多,我可以幫助你們。至於華僑沒有做過的就不做,這就太保守了,任何行業都有個開行的人。你們敢不敢開業呢?」
李昆兄弟聽到阿熾一番誠意,倒也感動。他們默默盤算,的確,阿熾說得對,每一行總有個開始。淘金業目前已困難,因為鑛苗越挖越少了,許多白人已將舊鑛封閉,因為人手不易找。當地人的工資高,只有找工資低的華僑,但華僑人口仍不多,許多舊鑛找不到華人,乾脆封閉,或出賣。
那些舊鑛,雖然已經開採過,但初期淘金熱的時代,因為新的鑛苗發現多,所以淘得不澈底。可以再淘出金來,只要請到華工,工資不太高,仍有利可圖,那些舊鑛要再淘,華僑叫做翻沙屎。
「如果你要幫我們,能投一個舊鑛,我們有把握做起來。」李昆終於開口,李勝一向以長兄的馬首是瞻,他很少開口。
「舊鑛大約多少錢?」阿熾急於要知道多少就能幫助他們。
「普通的二千元就可以開始。」李昆答道。
「好吧!我幫你們,找到以後告訴我。」
就這樣決定出來,李昆兄弟果然不久就找到一個認為可以一試的舊鑛,阿熾也不反悔,借了二千元給他們。
李昆、李勝從阿熾手裡拿過二千元,果然就買了一個舊金鑛,加上求伯的幫手,也招了一批華工,就翻起沙屎來。華僑難得向淘金業發展,許多華工情願工資少一點,也為自己人工作,好過言語不通,活受洋罪,所以李昆很容易請到工人。
李昆兄弟為人篤厚刻苦,而求伯對淘金業 ,從加省發現金鑛開始,一直從事此行,算得上是個熟練工人。李昆買的金鑛,也由求伯探 測過土質,所以不久,就見了成績。李勝慢慢 有了積蓄,又多買了地皮,擴大了開採範圍,慢慢也富裕起來,終於成了華僑鑛業鉅子。後來,由於李昆的帶領開鑛,也引動許多華僑效法,他們大家集資,也先買舊鑛來翻沙屎,慢慢擴大,形成淘金業的後期,差不多全掌握在華僑手上,最著名的有四家,李昆公司是其中最大的,後來還收購了最大一個白人經營的鑛場,使李昆的名字不只在華僑社會響亮,連西人也聞其名了。
李昆發了達以後,當然不忘表弟阿熾的義氣,他交了西人的上流社會,很容易就辦了阿熾的母親和妻子來,使阿熾一家團聚,算是以德報德了。而且許多在鄉無法生計的兄弟叔侄,多接了來,他自己一家更不在話下,所以李姓在域多利和雲哥華人數眾多,有許多是李昆的後代,或與他有關係的同宗子侄,他們多能克紹箕裘,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再說曹旺的洗衣生涯不俗,一家融洽。但是曹濟仍沒有讓阿秀踏出店門半步,他心中有一道陰影,那是鷹眼人到過洗衣店一次,以後就絕跡。可是,令他忐忑不安,則是最近的一次,在對街的咖啡店,他碰著他,而鷹眼人卻有意避開他的視線,匆匆離開了,似乎有規避之嫌,曹濟看在眼裡,使他又增加了那道陰影。
「阿秀!真邪門,我總覺得那個像老鷹眼睛的高瘦漢,是衝著我們而來。」曹濟那天晚上對他的妻子說,而且補述了他第一、二次見到他的模樣和神情,使阿秀也有忡忡的感覺。
「那人這樣高大,又那麼兇暴,要是不幸言中,我怎樣保護妳呢?」他又喃喃自語地說。
「你去學功夫嘛!」阿秀看到自己的丈夫對她那麼好,像和他開玩笑似的說。
「學功夫?」曹濟說:「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學會,說不定還沒有學成,事情就發生了。」
曹濟雖然這樣說,但他仍覺得這是可行的方法,急又沒有甚麼用。何況,這是自己的懷疑。人又不可以貌相,鷹眼人也許不會如自己想像的歹毒。曹濟不竟是個憨厚的人,阿秀這樣提過,他就真想學功夫,也就不期然想起唐
人街的英雄鄧強來。
鄧強的好功夫已經是傳遍了唐人街!看官,加拿大初期移民,華裔中有不少好武之人,所謂武,不只是好功夫,而且是好武德,不像目前有一些好功夫而武德不修的人,不是救難解危,而且動輒欺負善良百姓,違背了學武主要的原則。武是止戈為武的,不是好勇鬥狠的,撩是挑非的。有武德的人,是維持社會秩序,使人們和平安寧,禁止逞兇的人,懾伏強頑,和懲罰惡類。鄧強是初期華裔的好武之人,後期有劉一點,他的事跡沒有鄧強的多,也是個好武的人,謙謙的君子,聽說後來移居多倫多,又在孟嘗安老院頤養天年,後來壽終正寢,享得天年。和劉一點同時代的文士有許一諤,他教導了早期華僑青年,是個有學問的秀才,許多還健在的七、八十歲的老華僑,有不少是許一諤教導過的,他們都知道這一位從事教育的先僑,是個學養俱優的人。所謂文有許一諤,武有劉一點,此是題外話,暫不喋喋了。
曹濟想起鄧強,就去找鄧強。鄧強那時的「泰安和」已經真的是「客似雲來」了,一切順利,他已經很少在賭場裏面,很多時到外邊走走,或坐在二樓,練練武,到賭場一日一、二次,露一下面就走了。
曹濟找了幾次才碰上。鄧強與曹濟是同一條船來的,談不上交情,但是認識的。早期移民,同船之誼是講究的。鄧強見了曹濟,聽說要跟他學功夫,因為他沒有設館授徒,當然是拒絕他。
「強哥!」曹濟還在哀求:「你破例收我這個徒弟吧!你看,我這樣矮,怎可以保護家人,遇上惡人,簡直還手無力。我的叔父又老,幫不上忙。」
「你遇上惡人麼?」鄧強看看站在面前的曹濟,那裡是塊學武的料子,只是好奇的問。
「還沒有遇上,但誰知道那一天呢?到時就遲了。」
「誰是你心中的惡人呢?他的名字叫甚麼?」鄧強問道。
「我不敢說,也許不是惡人。但我懷疑他對我的妻不利。他高大,一副兇煞相,我一看到他就心跳。」
「阿濟,不必胡思亂想,如果兇惡面相的人都是惡人,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不幸發生,那些長相忠厚的,說不定就是大惡人,大奸似忠,這些人,才夠你防不勝防。阿濟,謹慎一點就好,而且我沒有空暇,我不會收徒弟。」
曹濟再找不到更好的話題,來請求鄧強教他功夫,他只有死了這條心,也向阿秀說了。其實,阿秀並沒有把話當真的,只是他說著玩而已。曹濟仍然記得鄧強的話,以後更謹慎照顧阿秀。
曹旺每天總到對街的咖啡店喝咖啡一次,多半在下午二、三點的時刻。本來曹濟每週買一次伙食,都在早上出去,這次因為有幾份大洗單,答應了顧客早上來提取,所以就沒有去,到了下午,曹旺就催促他上街,他本來不願,但又不好意思說明理由,就只得出門。那時域多利只有馬車,但華僑節約,都是步行,把一週的食物買回來,總需一個小時左右。到他回來時,阿秀已不知去向,只見曹旺愁眉苦瞼,一見曹濟回來就急著對他說:「阿濟,你去了半小時,我到咖啡店去,前後只有十五分鐘,回來時,阿嫂不見了。你看!那扇內門的橫鎖,是被外推的力量突破的。」
曹濟呆了一呆,掉下買來的伙食,衝進店內,直入內室,阿秀那裡還在?他憂心如焚。
「我去報巡警!」阿濟說完就走了。
不久,他果然帶著幾個警察回來,也請了咖啡店的老闆來當繙譯。曹濟自己也小心再隨著他們,看看有沒有可疑的痕跡。
內門的板相當厚,橫鎖是從內關的。據曹旺的敘述,他到咖啡店去的時候,臨行還吩咐阿秀關內門。外門仍是虛掩的,顧客進來,不管送衣來或提取,都只能面對櫃檯。而櫃檯相當高,與普通人的胸部齊,上面用板擋著,即使跳上檯面,因為開的孔道不大,很難從檯面跳進來。這個擄去阿秀的人,只有推毀了內門的橫鎖才可以進入採取行動。
曹濟看到地上的腳印,腳步跨得寬寬的,腳印也很大,這個人絕不是小個子。曹濟馬上聯想起那個生著一副鷹眼的高瘦漢來。
後門是洞開的,木圍牆缺了一個大缺口,擄阿秀的人,是從後門走出,打開木柵,向屋後走的。屋後靠著的是一塊廣大的叢林。警察帶著獵犬往叢林搜索。
終於在傍晚的時分,警察為曹濟帶來了不幸的消息!
原來警察經過了兩小時的搜索,已經找到阿秀的屍體,就在叢林裡面。當時全市只有華婦一人,那屍體不是阿秀,還有誰呢?
這樣一個旱天雷,把曹濟轟得幾乎昏過去,他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和阿秀結婚不久,夫婦情深。他就是捨不得她,才一同到加拿大來,想不到反被殺害。他跟著警察,找著屍體,果然是自己的愛妻,忍不著的悲哀,鳴鳴的號哭起來。曹旺也流著淚,他對自己讓阿秀一人守店,造成如此後果,感到悔罪。
阿秀的死顯然是經過劇烈的掙扎,衣服撕得不像樣子。胸部一片瘀黑,頸項有被緊握過的痕跡,眼睛睜圓著。下肢全裸,顯然是先姦後殺。曹濟越看越傷心,跪在阿秀的身旁,摟著她屍體,哭得像淚人一樣。
「阿秀!妳死得這樣慘,如果有靈,保祐我為妳報仇!」他在哭聲中禱告著,他的確是心碎了。
曹濟的確決心報復的,料理了阿秀的喪事後。他又去找鄧強了。
唐人街對於阿秀的被害,已經傳了開去。西報也發了消息,是當時社會一件大兇殺案,警局也懸紅捉拿兇手,但是線索不多,案發了幾天,還是石沉大海。但是鄧強也聽到了消息,他為曹濟難過;而曹濟適時找到他了。
「強哥!」曹濟帶著眼淚講完阿秀的死狀,就哀求著:「這個兇手太無人性,我一定要報仇。強哥,你可憐我,可憐阿秀!收我為徒弟,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你,我都願意!」
鄧強看到這個憨直的青年人,他同情他的遭遇,可是,他擔心曹濟不是個學武的料,將來不但報不了仇,反而也把性命賠了。
「阿濟!學武的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學得好,學藝不精,仇報不了,還掉了性命。而且人死不能復生,讓綠衣偵查,找到兇手,還是判他死刑,不就報了大仇麼?」
「強哥,如果查到當然好,但你知道,白人對我們這些留著辮子的人,他們會認真去做麼。出個花紅,做做戲而已!」
「如果連警察也找不到,你怎樣找呢?」
「強哥,我也沒有把握,總之,盡自己能力,我還找不到,沒話好說,也對得起阿秀。」
「如果你找錯了人,打傷或殺死了無辜,是做師傅的罪過。阿濟,學武的人都知道,教出壞徒弟,使人受到苦難,這種苦難會報應在師傅的身上。」
「強哥!我答應你,如果沒有真証據,我決不會冤枉好人,如果殺錯了,願受你的懲罰。而且,報了仇,我就找一處隱姓埋名,決不再以技擊示人。」
鄧強躊躇起來,他是個義氣漢子,看到曹濟誠懇,也看到他的痛苦。可是,他仍不願意傳人功夫。就在他躊躇之際,曹濟突然跪下來,帶著兩行清淚,仰望著他。
「阿濟,你幹嘛!起來!大家慢慢商量!」
「強哥,你不答應,我決不起來!」
「阿濟!」鄧強被迫不過:「這樣吧!我教你功夫,但不收你為徒,而且,你不能殺錯人。仇報了,遵守諾言,不能再用功夫見人。只有性命危急,為著自救才可以用。除此之外,任何情況下,不能用,即使被人打傷,也不得再用。如果你答應,我才教你。」
曹濟破涕收淚,再三致謝。前人一言九鼎,口齒有信,不像今人「口齒無憑」;有時簽了字,也在尋缺找隙,覷個正著,便佔人便宜,不履所簽,法律難奈何。曹濟知道鄧強是一條講信義的漢子,他復仇的希望露出了曙光。今後,為了報仇,第一是找証據,第二是學好拳腳。
曹濟人雖戇直,卻是粗中有細,那命案發生的當天,認屍回來以後,兇手的腳印尚在,他把距離的寬度量好,把鞋印的大小也劃下來。以後幾天,大家心情不好,關了幾天門,沒有做生意。曹濟一直在店裡踱方步,無意中發現一粒洋鈕,本來在洗衣館跌落,是很平常的事。曹濟也沒有留意,順手拾起。找尋當日顧客拿來的舊衣,沒有一件相同。猛然想起拾得洋鈕的那天,正是命案發生之日。他猜在心中,是不是阿秀和他糾纏的時候脫落?他在盤算著。
他不動聲色去找鷹眼人,當時唐人出入的地方不多,找了幾次,他找著了。然而每一次鷹眼人見到他來,就借故走了。曹濟倒不在乎見他,只留意他的衣鈕。最後一次,他看到他穿的衣服,有著同一衣鈕,而且剛好是脫落了一粒。
曹濟眼裡突然冒出火來。
然而,曹濟很快就恢復了理智。今天不是和兇手較量的時候,他默默留意著他的走步和皮鞋,那鷹眼人不久也就走了。曹濟認著他的跨步,他在無人注意時度過,和兇手沒有兩樣,他已確認是他幹的好事。
看官!這一個生著一副老鷹眼睛的人,當然也有姓有名,他一生作惡多端,來到加拿大,還是兇性不戢,為非作歹。後來,由於他的惡行,害得加拿大人對守法的華裔,有一段時期不再信任了,還使到移民法也因他的事故,對華僑極盡刻薄之能事,這固然是狹隘的民族思想,和峙視有色人種而產生,但畢竟使人有
所藉口,鷹眼人無論如何是害群之馬。可是,這畢竟是歷史的陳跡,他的後代、親戚還有不少遺留下來,罪不及妻拏。所以他的姓名不錄,雖是混帳,筆下猶恕他三分吧!
且說曹濟確認以後,就去告訴鄧強,還帶了那粒鈕作証:「強哥,他今天穿的是那天衣服,你不相信,可以找著他看看。」他看著鄧強沉思時說。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以報警,讓警察審訊的。」
「不!我想過,掉了相同的一粒鈕,沒有其他印証,還是不充份,而且我們開洗衣店的。此外,打草驚蛇,他可以走遁,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在我還沒有還手之力的時候,反被他害了,阿秀的仇也永遠無法得雪!」
曹濟說得有理,鄧強對他又有多一點信心。但那個鷹眼,鄧強不是不知他狠毒,他為曹濟的復仇更躊躇起來,要多少時候,他才可以打敗他。他思考著。
「阿濟!」鄧強說:「他是個扎手的人物啊!你還是死了復仇的心吧!」
「強哥!我不死心,請你教我,隨時都可以開始了!」
鄧強見他有決心,自己又答應過,就說:「好吧!賭館人多,我又不想他人知道是我教你。這樣吧!我每週到你的洗衣店一、兩次教你吧!但你一定要曹旺不可告訴他人。」
曹濟滿心歡喜。回去向曹旺說,鄧強來教他幾下防身的功夫,請他不可告訴他人。曹旺頭腦簡單;想起阿秀之死,如果能有防身之術,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
鄧強果然來了,巡了一週,就選定後門與圍牆之間的空地,剛好是個寬闊的練武好地方,而且圍牆高,外間誰都看不到。
鄧強叫曹濟在地上劃著九個方格,大概兩呎左右一間,九個方格,正好像小學生描紅的九宮格一樣。
鄧強在九個格子上走步,每一跨步,正好是另一個格。曹濟不便問他,他想,本來學功夫,應從馬步開始,而鄧強教他的,卻是先學走步的。
曹濟為人忠厚,師傅怎樣教就怎樣學。由於報仇心切,鄧強叫他每日走一個小時,而他則一有空暇,就不斷的練習,自己也算不清楚究竟走了多少次,到第二次鄧強來的時候,他就完全熟練了。鄧強很喜歡,這是一個意外。
「阿濟。」鄧強在還沒有教他之前,看他走完步之後就說:「這是九宮步的基本走法。是太極拳一派的精要之一,走得純熟,可以閃避襲擊。」他說完自己走入九宮格內,然後招呼他說:「你盡量打我,怎樣打法隨你,不要怕,我不還手,我用九宮步閃你。」曹濟依言,就在鄧強面前出手,不管他怎樣打,無法打到鄧強。
「你知道,你個子矮,先天吃虧,要閃避來勢,這是防身需要。此外,九宮步法可以讓你避開正門,專打敵人的小門,在行家來說,這叫做打步,以步補拳短的不足,一閃一衝,把步當長拳用,步一上,身衝上來,與拳齊發,這叫做步打。」看官!鄧強到底跟過名師,自己浸淫武術十多年,對於搏擊之術精嫻,見
識多,學得雜,心無二用,真是無話可說。
鄧強開始傳授曹濟開馬步,也與其他師傅不同,他用前後馬,前腿重心,支撐整個身體,後腳放鬆。這樣一前一後,交換左右兩腿用。到曹濟練了幾個月,就是馬步和走位,天天練,月月練。曹濟不以為苫,他完全信賴鄧強。
鄧強時時讓曹濟穩住了馬步,就出其不意,當胸或背後一推,來測驗對抗的反應力,初期,一出手,曹濟被拋得數尺遠,漸漸就改進過來,這証明他進步了,馬步漸穩了。
於是,鄧強教他發拳,也不教他全套,只是左右手換發,食指微出,打的內勁,拳在勁鼓動下疾出,帶有旋轉性,這種鳳眼拳,是鄧絕活之一。曹濟開始時當然有困難,但他有的是恒心和信心,慢慢也發出內勁了。
看官!所謂洪拳佛掌九宮步,武界以洪之拳為正宗,掌之妙在佛家,太極以步發勁,因勢借力,也是武林中的獨步。他打鬍鬚狗的時候,就是用九宮步,左手一撥來勢,步走小門,右拳一個鳳眼鎚,打在鬍鬚狗右肋最下第二條的末端,那正是「奇門穴」,是人體要害之一,使鬍鬚狗連環手的氣力都沒有。
鄧強教曹濟用前後馬,是有道理的,那是配合九宮步的活動,人可以易於游走,不必固定了下盤,這是鄧強因人而教,鷹眼人高大,曹濟身材矮小,兩相對抗,如果以硬碰硬,矮小的顯然吃虧。鄧強教曹濟放棄打正門,專打小門,用九宮步輔助,自有妙用。用的前後步,一進一退,以步補長拳不足,又是因人而施。後來,鄧強教他踢腿,就是把後腿提起,在前步不動的支持下,可以疾出,像箭一樣用腳尖踢對方的脛骨上,也就是俗稱上五寸下五寸之處,耶是全脛最脆弱易痛之處,左右互換踢出,所以前馬一定穩紮才可以,否則勁力不足,下盤不穩,遇上高手,當然會吃大虧。
鄧強除了教他踢後腿外,還教他外踢與內踢。外踢用左右腳的外腳踢出,腰一頓,腳一彈即出,又是踢上五寸下五寸之處,內踢則用左右腳的內腳掃出,那是進一步用內啣掃上,也專攻上五寸之處。整個打法,專攻對方下盤,這的確針對鷹眼人的弱點。
鄧強還教了曹濟用「掙」,肘臂之間一曲,借勢暗出,傷人於無形,是洪拳一派的善長。
凡是精於搏擊的人,必不會墨守成規,對實用又較注意,鄧強集幾家之長,把精粹傳給曹濟,那是清楚知道,他不能復仇,必然被害,兩者之間沒有選擇,他學的不是玩著的,而是死活之間選擇。
鄧強教得好,曹濟學得勤,雖不是學武材料,但勤能補拙。曹濟已漸漸領略武藝的精妙處了。以後,鄧強就教他搏擊、散拆。每一招,解釋臨場搏擊的變化,在真對打時是十分重要的,一招之中,可以時時變,所以招招不會使老,而且一招幾變,也就是一招幾攻。老教頭的辣處就是變得快,沒有練歷,是無法講出的。好在鄧強就是搏擊有經驗的人,他不是花拳繡腿。
看官!休道寫來筆墨太多。鄧強是唐人街第一位英雄,鷹眼人是第一個惡人。而且曹濟,以後隱居,還有事跡出現,那又是五十年以後的事,他的出現,又引起一場官司,都是唐人街的大事。
鄧強的好武,曹濟的後園是最好的練武之地,他不但教曹濟,而且自己練習。初期教是真的教,後期教則是教與自練合起來。這樣,對曹濟自有莫大裨益,鍛鍊了曹濟成為一個武界奇材。可惜的是,曹濟為了諾言,終身除了兩次動過手以外,也沒有傳到一個可傳之人,這不能不算是僑界的一個損失。然而,曹濟的成功,有分教:惡漢橫屍叢林處,江湖洗手封金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