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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溺水三千一勺飲 綠楊全蔭三家春

 

話說太郎自殺,獲救以後,還糊裏糊塗以為他的靈魂,真的纏上了慕民。不知他所見到的,卻真的是她。他的遺書,在他自殺的時候就被發現。被送到管理當局。加拿大畢竟是個人道的國家,立即通知了遠在多倫多的關慕民。關經匆忙攜著忠民兄妹,乘機趕到醫院。經過了三晝夜,太郎才甦醒過來,脫離了危險。醫院只準許一個最親的人探他,大家便推慕民來。慕民本來不好意思的,但感太郎的情義深厚,也不避嫌了。所以,太郎見到的是真的慕民。

太郎到底知道自己被救了。因為養傷,所以特許留在醫院,不再在集中營了。他的自殺,轟動了一時,新聞界做了許多同情他的報道也是導致他例外不須重入集中營的原因。在養傷期間,慕民不時來探望,說著許多安慰的話。想不到傷癒以後,集中營管理當局,竟通知他不必重入,要他留在外邊易於受醫生照顧云云,這無疑是網開一面的藉口。然而,太郎的家人都被困營中,他是個無家可歸的人,這也是令人感觸的事。不久,關經一家人都知道了。

「慕民!」關經那一天靜悄悄和他的女兒說話了:「你還對太郎有意思麼?」

慕民楞楞的望著父親,這個平日嚴肅的父親,忽然軟軟的問起太郎來,他不是曾經勸自己疏遠太郎麼?

「唉!」關經見慕民只是楞楞的望著他,忍不住說:「說實的,我也喜歡太郎,只是因為中、日世仇,恐不容於僑社。想不到太郎雖然是日本人,卻也有一副好心腸,而且深明大義。我再不會反對你們來往了。聽說他不須再入集中營,又無家可歸!唉!」關經見女兒不出聲,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接他回家住吧!」慕民終於開口了。

「不成!這裡華僑多,大家不諒解,也不好。」

「那怎麼辦呢?」

「唉!」關經嘆一口氣:「所以我問你還喜歡他不?就是這個道理。」

「這有甚麼關係呢?」慕民不解。

「關係可大了。」關經說:「如果沒有意思,當然我會想法安置他,如果妳還喜歡他,那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們便可成家,遠離多倫多一點便不妨了。」

慕民才明白關經的意思,他不會再反對他們的婚事了。幾經考慮,也感太郎的情義,終於默允。關經寫信告訴太郎,要他回多倫多一行,名義是照顧產業,實際是讓他和慕民重聚。看官,天下間最偉大無私的愛,是來自父母,一點不錯的。

佐木太郎一家在多倫多住上這麼多年,許多鄰居,都知道他們是日本人,而日本人是被憎恨的對象。特別是中國僑民。所以,關經等待他們重聚不久以後,就提議他們成親,然後立即遷到滿地可城去。

滿地可城的譯音,是一般華僑的慣用譯法,在中國地理用的是譯成「蒙特利爾城」。是加拿大當時的第一都會,華僑也不少,也有唐人街。滿地可城在魁北克省內,該省與美國的紐約州接壤,從滿地可到紐約市,五小時車程就到達了。

看官!佐木的產業實在不少,收益的積聚也相當可觀,關經和佐木商議好,就將他們的聯合戶口的儲蓄,交給太郎作成家的開支。佐木見兒子有救,而且出得生天,與慕民成親,繼後有人,老懷歡忭,自是不在話下。於是,又重新將關經管理的產業,作了許多安排,許多劃歸太郎夫婦的名下了。

從此,佐木太郎與慕民來到滿地可近郊,自置一所房屋,作為住家。他努力向慕民學習華語,改了一個中國名字,自認中國人。加拿 大戰時也不景氣,兩口子開了一所小型餐廳,生涯倒是不俗,恩恩愛愛,不久就養了個男孩,一家歡樂。他們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了,日本投降。佐木一家在集中營出來,才遷回多倫多市。以後發展所長,終成巨富。此是後話,暫且按下不提。

滿地可開埠很早。中部省份的小麥,是要經滿地可轉入美國。所以從中部到滿地可的鐵路,是加拿大鐵路最早興建之一。滿地可又是一個海港,大輪船可以停泊下來起卸,也使滿地可註定成為世界性的商港。

唐人街也在市中心,由拉加士爹利街和克勒街交加而成,還有幾條小巷大街,但華人的商號不多。究竟滿地可唐人街與多倫多唐人街那個較早存在呢?難有定評,因為成「街」標準,是見仁見智的看法。但後期的發展,則多倫多唐人街遠較滿地可迅速和有規模,那已是不爭的事實了。

看官!域多利第一個中國女人阿秀,是被生得像鷹眼的華人殺害。但是,滿地可早期有一位女人,是不是第一位,那就無史可考。雖然也引起風波,但不是悲劇收場。還有好幾位年齡在九十左右的老華僑,也許會記得當時傳誦唐人街的韻事,就是發生在她的身上,而且結果發展得妙,雖然當時驚世駭俗,但今日視之,則彼姝似為「婦解」之先知先覺者,亦未嘗不可。故野史不可不存,正史不可不知也。

北美洲的唐人街,一直存在三個問題。就是求偶、求職和求學問題。特別在以前,求偶問題最嚴重,因為男多女少,一直是唐人街陽盛陰衰的特徵。法例歧視華人,禁止或限制華人眷屬入境,此為主因之一。而飄洋過海,究竟不是女兒家所願。以前傳統觀念,三步不出閨門;何況涉洋而來,豈不形同和番,誰肯把女兒遠適他國?有些在鄉結了婚的人,為了謀生,也寧願安置妻子在鄉,亦不願跟在身邊,到此冰寒異域,自己容易咬緊牙根,捱過孤寒,一待有個積蓄,便可回鄉團聚,誰會帶妻兒同來呢?所以,女性便絕少增加。故唐人街求偶問題一直存在。另一方面,華僑地位在以前是低落的,要娶個白人淑女,談何容易,那些不三不四的,娶了也不光彩,反惹口舌多多,所以,華僑在比例上娶白女,為數亦不多。也

因此,光棍比有家室的人,真是十一之比。一人有妻,九人虎視眈眈,乘虛而入,希望奪得「女」人歸,美不美倒沒有甚麼關係了。

話說滿地可唐人街,在克勒街某號一幢舊式樓宇中,住著幾個華人。屋主李伯,年近六旬左右,退休下來,買了這幢舊屋,自己住在樓下前房,中間房賃了一個遠親,姓朱,是個廚師,後房是廚房。二樓的前房住著一對夫妻,聽說以前跟戲班來滿地可演出,就在唐人街定居下來,不再返唐山了。男的叫程生,女的大家就叫程嫂了。程生日間在雜貨店幫傭,早出晚歸。二樓中間房住的也是個廚師,叫阿烈。後房住著一位老者,大家稱他日伯,在攤館任扒攤的,白天睡覺,晚上在攤館工作。地下的廚房是公用的。

程嫂大約三十出頭,說得一口流俐的廣州話,那倒是唐人街所少聽到的。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走起路來,一搖一扭。有時在唐人街走過,小伙子們都停了工作,伸著頸子看著她的背影,一直盯到看不見為止,才嚥一啖口水,把頸子收回來,總有好幾分鐘感到若有所失似的。

程生夫婦住進以後,全屋好像有點怪舒適。特別阿烈,因為餐館每晚一時打烊,回家上床時分,差不多已是二時左右,所以明天要到中午以後才起床。不時在矇矓中就聽到程嫂哼上幾句清脆的粵曲,媀Œ聲瀝瀝的撩人清夢。起床以後,大家時常在通道上碰上,程嫂笑口盈盈,一雙媚眼,把阿烈勾得三魂七魄都不齊全了。

阿烈也是三十出頭,長得也壯健。他漸漸和程嫂熟絡了;有說有笑,更使他怦然心動。偏偏住的是幢舊樓,住的是一牆之隔,而那道牆,倒不如稱做一板之隔。因為是用木板加防火板造成的。幾十年的樓宇,破裂失修,隔壁放個屁,那邊能聽到。阿烈睡得遲。前房只以為夜闌人靜,一個興起,摸黑做愛。阿烈卻還未睡,更聽得他心潮起伏。最遭的是落力拍演,有板有限;阿烈就更不成眠,明天眼腺紅紅,那邊程嫂又呢呢喃喃的哼著粵曲。唉!真是難說出阿烈心中滋味!

阿烈又愛又癢,晚上睡眠不足,日間便精神不聚。那天晚上,又故事重演。阿烈那裏能入寐,天亮時抵不住消耗,半睡半醒的躺著,起不了來。上工的時候早過了。

程嫂無聊,想著那阿烈,怎麼上工的時候還沒有起床,一定貪睡了,何不叫醒他,做個好人呢?想著就去敲阿烈的房門。阿烈迷迷糊糊去開門,瞪著紅腺的眼,正望著程嫂,倒把她嚇了一跳。「怎樣!你是不是病了,眼都紅了,你不上班嗎?」程嫂定一定神說。

「那裏是病,你們昨夜又玩著,我那裡睡得著呢?」阿烈糊裏糊塗說,而且說得很自然,他是神不守舍的。

「你壞,怎麼偷聽人家的私事呢?」

「我那裡偷聽。」阿烈慌忙的辯道:「這道薄薄的隔板,那裡需要偷聽,你們玩多久,那夜玩,我全都聽到,還說呢!妳興奮時像劏豬的叫,聽到我心勃勃的跳,唉!妳看,我整夜失眠,眼就紅了。」阿烈戇直的說。

程嫂本來聽得有點那個,但阿烈戇直,漫不經心的隨口說出,反覺此人自然可信,感到一點歉意。

「我怎知你會聽到呢?又怎知你會失眠。」她像很憐惜的表示歉意。

「不要緊,反正我也喜歡聽妳的叫聲。」阿烈真戇。

「哎呀!原來你壞!」程嫂揪他一眼。

「妳不知道做王老五的苦,如果有一天你搬開,我真不知怎樣想妳。」阿烈一本正經的說,倒教程嫂聽得舒服。甜在心上,站在門口不動。阿烈也楞著,大家默默相對。那程嫂見這樣尷尬,正想離開,誰知阿烈心一動,還想和程嫂說話,又恐怕她走了,一探手就搭住她的肩膊,正想縮手,卻感到程嫂沒有躲開,膽子頓時壯起來,輕輕把她攏過來。程嫂怔怔的回過頭來,阿烈用手將她一拉,她就入了房。

程嫂也實在有點喜歡阿烈,這是男歡女愛最起碼的條件,如果連一點眼緣也沒有,說甚麼也合不來。她是過來人,而且吃過紅船飯,思想比較開放,打情罵俏的事見得多,韻事也聽得不少,嫁了程生,來到滿地可定居,生活刻板得像一池死水,每天悶在家,少不免胡思亂想,精神沒有寄託,程生白天工作,晚上歸來,一天的辛勞,就想睡,而程嫂一天無聊,養足精神,只想程生返家和她打發寂寞,最好做性遊戲。看官!那時既沒有電視,也沒有電影。男人還可以上賭館找刺激,到妓館找發洩。女性只困在家,很少在外找工作的。程嫂以前在戲班混過,不工針線,也真夠她悶,所以困了幾個月,心態就有點不平靜。阿烈將她拉入房,雙手就緊緊將她合抱起來,一陣鬚髮的幽香上衝,阿烈忍不住就在她的頸項吻起來。程嫂覺得全身發麻,迷著眼讓他吻。阿烈雙手有力,她有壓迫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況壯男姣女,正是乾柴烈火,能不燎然!

看官!這是如弓在弦,拉得緊緊的時候,阿烈更戇,也不會只吻頸那麼笨,手也不會只合抱那麼傻,這是自然的趨勢和反應。效果一擴大,變成了生理上的需要,理智就閉塞了,這就所謂「欲罷不能」!

阿烈掩上了房門,全屋沒有第三人在。他的膽子就壯起來,抱起程嫂,倒放在床上,她已吐氣如蘭,星眸半張,癱瘓的軟臥著,阿烈看得心頭一動。看官!以後的事,很難說得清。顛倒事,糊塗賬,不談也罷。程嫂對阿烈是滿意的,好不是麼?他那麼壯又野,這一點程生是不及的。

自從程嫂和阿烈扯上關係以後,她就比較快活了。程生早出,她就靜悄悄過來,興到時大家歡好一番。就弄午飯,大家借故同時來用廚房,許多時也同吃。屋主李伯也不見怪,大家有同屋之誼,一齊開飯,那想到有其他的用意呢?但住在中間房的小朱就認為怪異了。第一,做餐館廚,回餐館便有得吃,誰會在家吃了飯再上工。第二,這幾日來,樓上阿烈的房間,有不尋常的震動,阿烈也住中間房,正好在小朱的樓上,唐人街的建築物都是木板樓面,上有聲,下面多少都有點響應。他工作時間差不多和阿烈一樣,睡得夜,起得遲。這幾天上午十一時左右,阿烈的房間就有搖動聲,而且有點邪門。

好幾次小朱側耳細聽,心裡已有狐疑,但不能証實。到底給他想了一個好方法。

小朱一週有一日休假,他借了一個鐵鑽。趁阿烈上工未返,他就把一張椅子搬上了桌子上,拿了鐵鑽,在天花板的接口處,輕輕的鑽了一個小孔,剛好把阿烈的樓面鑽穿。雖然這麼一個小孔,阿烈那會留意看到,但小朱透過小孔,阿烈的房間,有許多幅度可以看到了。

程嫂和阿烈那裡會想到,他們所顧慮的只是程生而已。程生出了門,就以為是他們的天地,在阿烈的房間胡天胡帝,不知道春光已經外洩,看得小朱目定口呆了。

這才真是目不暇給,小朱的頸也伸長了,他還是興緻勃勃的看下去,這也的確夠小朱瞧的!他們是對好搭檔。

嗄!怪怪!程嫂平日的風韻,已吸引唐人街的小子們。果真騷在骨子裡。小朱暗暗的想道。

小朱靠著小孔看了好多次。阿烈那個傢伙好艷福,怎麼程生一點不知道呢?他們這樣攪下去,自己也沒有好睡,倒不如告訴程生。不成!這會對不住阿烈。告訴他們不要在自己睡覺時搞吧!這不成,他們知道了,自己想看又沒得看,他委實看上了迷。程嫂的胴體和熱烈的反應,就夠小朱回味無窮。

「嗄!我真笨!阿烈可以和她搞,為甚麼自己不可以分一杯羹呢?」小朱終於拍一下自己的腦袋,他也在盤算著。

下週的休假日,小朱起來,特意高聲和李伯說話,要到外面逛逛,就出門了。他不走遠,在附近看著李伯外出,那是李伯一向的習慣,也因為這樣,程嫂和阿烈才這樣放肆。李伯出門不久,小朱算準了時間,程嫂已在阿烈的房間了。他放輕腳步,靜悄悄開了大門,再返回自己的房間,果然聽到程嫂和阿烈纏上了。

也許他們以為連小朱也不在,就更放肆起來,這是難得的機會。也許由於盡興,到阿烈要上班的時候,程嫂還嬌慵不起,睡在阿烈的床上。

阿烈出了門,小朱聽到關門的聲響,程嫂還倦臥在被窩裡。小朱連忙輕步上樓,阿烈的房門還虛掩著。他輕輕的推開,閃身入了門,再輕輕的掩上。程嫂正閉目養神,冷不防有人上了床,初以為阿烈忘了帶東西,要轉回來,也懶得開眼,那知道有點異樣,有一隻手已按到自己的胸部,那裡像阿烈的。嚇了一跳,睜眼一看,差一點叫出來,忙在四週抓內衣褲。小朱已按住了她,那裡抓得到呢?

「小朱,你幹嗎?你不走我叫了。」程嫂瞪著小朱說。

「程嫂!你還敢叫,你睡在誰的床上。」小朱說。

程嫂倒窒了一下,求饒地說:「小朱,人家看見怎好呢。」

「有甚麼不好,你和阿烈玩,我見得多了。剛才你和阿烈玩,怎樣的方式,我清清楚楚。」小朱就將看到的說出來,程嫂呆呆的聽著。忘記自己還是赤著身子,小朱的手還揑著她的胸脯。

「你怎樣看得見呢?」

「怎麼不見?我鑽了個小孔,你們上面做甚麼,我清楚的見到,你們說甚麼,我也聽到了。」

程嫂恍然而悟,怪不得他說得這麼清楚。

「小朱,求你隱瞞一下。程生知道就麻煩了。」程嫂哀求著。

「程嫂!我當然為妳隱瞞,可是我太喜歡妳了,如果我不為妳著想,天天搞得我睡不著,不早就告發了嗎?」

程嫂聽小朱說來也有道理,也就沒話可說,她心裡明白,小朱乘虛而入,目的再明顯不過,就不再掙扎了。小朱看來也不錯,和阿烈年紀上下,比程生年青,說不定也有可取之處。

小朱見程嫂靜下來,也不再說話,自己除了衣服,和程嫂燕好起來。

自此以後,程嫂周旋於三個男性之間。如果她不是個放縱自己的人,也許會另遷他址,遠離阿烈和小朱,未始不可以免去韻事傳出來,只因為她是個有強烈需要的人,而阿烈和小朱,都為她所喜歡,給予她不同的享樂,她是捨不得割愛的。阿烈和小朱更不在話,他們找不到老婆,有這樣一個可人兒,又怎樣捨棄得呢?

後來,阿烈也知道小朱和程嫂有一手,彼此心照不宣,讓程嫂為他們安排時間,倒也相安無事,只有程生被瞞在鼓裡。俗語說:「密如鷄蛋殼,也孵出小鷄來。」一間屋又不只住著阿烈和小朱而已。還有屋主李伯和扒攤的日伯。

日伯是個賭鬼,識得三教九流,因為好賭,老來也沒有積蓄,晚上到賭館專司扒攤的工作,白天睡覺,夜裡工作。老人易醒。在阿烈和程嫂搭上的時候,日伯已有所覺了。好不是,阿烈的隔壁就是日伯,男歡女愛,有時可忍而不可忍,這種聲浪是過來人總清楚不過,一屋就只有一個女人,還用猜麼?不過日伯不管閒事,年事又老,沒有興趣分一杯羹,聽到的也想忘記,塞著耳朵不想聽。阿烈年壯力強,程嫂姣好,這對野鴛鴦倒配,日伯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免得他們麻煩。

可是,有一次,日伯覺得那不是阿烈的聲音,有點像小朱,他好奇,果然認出小朱。這是怎搞的,日伯怔住了!

「怪不得唐人街小子都想著她,果然風騷得很。」日伯想。但他畢竟是個不管閒事的人,也就不管。但心裡嘀咕,認為世變之事,莫過於此了。

賭館品流複雜,手風順的時候,賭徒口角春風,逆的時候,罵神咒鬼,常是見怪不怪的。因為品流複雜,口沒遮攔,許多艷事醜聞,也在那裡傳誦出去,而且繪聲繪影,但可能子虛烏有,惟一犬吠形,二犬吠聲,不真的也真了。稀有其事的,那就更諸多附會,比原來不知嚴重了多少。

程嫂的韻事終於在睹館傳出了。開始的時候,是幾個賭徒開玩笑,說程嫂今天上街,滿面春風,又可能思春了。如此這般的說來,日伯一時興到,認為她不只思春。而且左擁右抱。

日伯平時少說話,大家一聽如此說,又知知道日伯和程嫂有同屋之誼,便想套他說。其中有一個鬼靈精,想出先扣他一頂帽子,然後迫供。

「日伯白天在家睡覺,趁程生上工,你還不趁機向程嫂勾搭?大家同層樓,過房就是。」那睹徒說的。

「亂說!」日伯急忙否認:「她過阿烈的房,那裡會看上我這個老鬼呢?」他笑瞇著眼。

「你還不認,程嫂左擁右抱,左邊阿烈,右邊一定是你。」那人又頂上一句。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可惜抱的是小朱。」日伯又無意中泄洩機密。

就這樣,程嫂與阿烈、小朱的事,在日伯無意中傳了出來,不幾天,唐人街的口語運動展開了;連程生也聽到。

程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外向,但他仍以為,只要他留在家,少有機會在外與人接觸,便會減少外來的引誘,自己多注意一點對她溫存,供應多一點她生理上的需要,就可保無虞。如今聽外間傳說,竟是同屋之人。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他氣沖沖的回家,屋主李伯沒有外出,他只可壓著嗓門,關了房門,咬牙切齒的質問他的老婆:

「唐人街都在說妳和阿烈小朱攪上,你老老實實說出來。」

程嫂怔了一怔,真是苦也,不知是阿烈,還是小朱,一時口疏洩了嘴,如今東窗事發,怎可以不承認呢?承認又難啟齒,倒教自己為難。她只有低著頭,不敢望程生。

程生見她不言語,那就是默認了,怒向膽邊生。拍的一聲,一巴掌向程嫂的粉臉拍過去,這正是:莽漢原是多情種,姣女由來薄倖人。


2013年 許之遠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