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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作家與作品表現的同異 11/3/2019 6:20: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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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張燦文反抗迫害 司徒華籌款過冬

 

話說中國人過去受到歧視,那是千真萬確的,我們在這個廿一世紀,這種種族的歧視,是不能再度忍讓、容許了。我們就應該站出來反抗,不能再存姑息,更不能以「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心態;族群顯出不了力量,就永遠供人踐踏的一群;起碼是個弱勢團體。凡是弱勢,都是可憐的一群。中國族群已經是少數族裔中人數最多的一個,為什麼我們還屈居弱勢的族裔?每個人都有責任壯大自己的族群的聲勢,是責無旁貸的。例如這一次非典型肺炎的疫病,四月一日星期二,本市CBC電視臺到中區唐人街作錄影訪問,我自己走到訪問面前:我住在唐人街,到多倫多已四十多年,中英文我都可答覆你的訪問。那位訪員大喜;我重要的論點是:疫症不是那個種族帶來的,與當地中國人更無關。任何地方都可能發生,下一次可能發生紐約、在倫敦,英國不是發生「瘋牛」病毒?誰敢保證不會。因此,任何歧視應受到譴責。任何人都怕歧視,不只中國人,大家都不容許。雖然並沒有全部播出(晚間播兩次),但許多朋友看到,效果還不錯。看官,只要中國人還有自尊,在任何場合,也有責任維護族群的尊嚴;我只是盡應有的責任。上一次唐人街商戶大幅加租,有的超過700倍,這種情況不制止,談什麼發展華埠?但令人失望,最多也只是200人上街,中國人連自己安身立命之地都如此懦弱,怎麼可以?每一次我都參加。像醫生公會對張燦文醫生,明明是「眼紅」;什麼測驗?老實說,這種單對單的為難問話,要考倒一個人,那是非常容易的,如果考我小學生的四則題,我這個曾在大學授課的人絕對不合格,何況特別為難專針對個人而設的口試。公會質疑張燦文的專業;張已經委律師逐一舉證反駁,如果公會輸了,將來的賠償,可以為過去曾受同樣歧視的華裔醫生吐一口氣。有多少就這樣自動收了牌照?醫生公會有16億存款,當然不怕打官司,就以財雄勢大欺負華裔醫生,付不起高昂的律師費。張燦文說:「我已經六十四歲了,還辛苦幹嗎?中國人不能再懦弱,多少錢我都要打這一場,不但自己還要尊嚴,也為中國人,讓人看看,不是隨便可以歧視的。」壯哉,燦文兄,不愧為張子田之孫。凡是到公會示威的行列,我都在那裡力竭聲嘶帶領呼口號。一切該做的做了;到不能做的時候,回頭檢討一下,沒有遺憾了,才算俯仰無愧啊!

張燦文還在多倫多大學做學生的時候,有時跑到《醒華日報》,幫祖父做些雜務,他是個很隨和的人;領了醫生執照後,先和劉輝醫生同一個診所,以後搬到Elm & Bay St.。Elm & Bay St. 診所這個樓宇,是他的祖父張子田的產業,一邊闢作診所,另一邊就是「新亞旅店」,張燦文的人緣很好,性詼諧,開業不久,門限為穿,每週做三天,從早上十時開始,不作預約,先到先診,不管多少病人,看完為止;因此有時到深夜,間有到凌晨;其敬業的精神少見。開診以後,不想病患久等,兩餐也不吃。有些病人帶杯咖啡來,因此喝咖啡當飯是常見的事。他很少注意服裝,衣著隨便,滿口鄉下話,外表土佬一名就是了。以前唐人街賭館林立,他有時也過去買兩口番攤;但孩子漸漸長大,從此絕跡賭場;近年對醫學的發展,新藥的出現,閱讀醫藥新著佔了他很多時間,他累積數十年臨床的經驗,又加上好學,近年的醫理和診斷,不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是一位仁心仁術的好醫生。醫生公會以前不去騷擾他,而在他最專心、最有經驗的時候著手,目的真是可疑;不符常理的。

張燦文關心病人,每個病人的病情他都不陌生,記性好是有關係的,他不須看檔案,差不多能說出一個主要病歷的過程,和現階段的病狀。所以老病患很安心;他好學,所有醫藥的書他都讀,病人又多(超過一萬),斷症很準。這都是張醫生的優點;所以公會要他停業,那些病人就擔心起來,自動走上街頭抗議。

我從他學生時代便認識,他的優點和短處我太清楚;他是天生的好醫生。他很有個性,也許有一些人不喜歡,算是他的缺點。例如他吊兒郎當的個性,不拘小節的舉止,你很難想像他的職業。他說一口開平土話,有時兼幾句廣州話或國語,自己把話說歪了,聽的還沒有笑,他自己已擘開大口笑起來。他也知道說不好,很想去學,但說了三十年,還沒有進行。有一日休息,他突然來找我,出了門,他說去找個相士看相。我問他是什麼緣故?他說只是消遣、消遣。我們就在唐人街附近找到「游龍」。相金先惠(30年前十元)了;相者把尺在他掌上度長度闊,摸摸關節,就指著掌侃侃而談。「你是個做粗重工作的人。」張應諾:是;「你喝酒嗎?」張答:喝。「你心事不寧,很晚才睡,有時還失眠。」張又說:是。張沒有說謊。「游龍」摸他的手皮粗糙起繭,是張一直舉重練身,過去還學功夫;張看游的時候乃卅歲出頭;也的確愛飲兩杯;那一天因是睡眠不足,紅線佈滿眼睛。這種以常識來推論相學,當然有問題。相者又說他的婚姻有問題;張醫生一副誠懇的樣子,說一口土話請相者指點迷津。相者要他改變行為;張皺著眉頭:「很難啊!」相者教他轉行;張也皺著眉頭:「阿爺不準我轉!」相者說:「那只可認命了!」我和張出了門,他說:「Happy啊Happy,十元娛樂值得。」其幽默如此。張在學生時練拳,在「金龍酒家」做暑期工,有白吃、搗蛋的食客,張會和滋事者打起來。做了醫生後,絕不出手,幾可說唾而自乾。我問他為什麼?是不是修養到家?

張醫生說:「不是;也不是因為醫生的職業不打架;是醫生對人體的了解不敢打,拳頭要出,便想起打在那個部位,打眼睛嗎?鼻子?心臟,那裡都不能打。不管身體那個部份,都是重要的,每個人的承受力又不同;很複雜。過去不知道打不得,現在都知道了,打不出手。」因此就金盆洗手,以後不再出拳了。

我從來不叫他張醫生,不是燦哥就是阿燦。開平話「燦」讀「剷」,和港人譏笑大陸客「阿燦」的發音不一樣;但「阿剷」就有「阿燦」的土氣。我告訴他這個道理,除了哈哈大笑以外,有時也不承認:「阿剷不一樣,是從小在加拿大的人。」他也說我土:「加拿大人那有怕下雨的。」下雨我拿傘時他就說,他也不避雨,像個落湯雞還是照淋不誤。相識三十多年,只有一次穿著整齊西裝,是他夫婦約我們到Royal York Hotel看Sunny & Sher Show。他的太太Ann,婚前是專職護士,父親做過加拿大石油公司董事長。

阿剷講義氣,老病人有的會知道,因為身受其惠。有兩件事少為人知:有一個中醫師的徒弟,在師傅診所實習,不慎把短針掉進洋病人的身朵裡去;徒弟一時心慌,沒有告訴師傅,用小鉗想把短針鉗出來,誰知又失手,小鉗又碰一下短針,短針就卡在耳膜上,無法取出。幸得張醫生的幫助,親自到醫院施手術取出。此事我在旁親歷;二、張和我有位好朋友,婚外生了個小女生,好朋友請張想辦法;張說我太太是個洋人,不問唐山事,你說是我的吧!阿剷是個性情中人,什麼事都不在意,沒有金錢觀念。我擔心的倒是他吊兒郎當的性格,怎可以整天不吃食物只飲咖啡?他卻很篤定的說:「我死不了,因為我不想死。我媽媽患了癌癥三十年,破了醫學紀錄。人的意志很重要,主要是不想死。我又不想死,又沒有癌,很難死去。」

張子田祖孫在唐人街都能廣結人緣,有聲於時。張公晚年患心臟阻塞,第三次不治去世,得高齡,可謂福壽全歸。張燦文在退休前有這個不愉快的事;如果在中國人的社會,得人尊重自不待言。可惜是中國人寄生在外國的社會,才有這樣悖情悖理的事發生。尚幸張兄頂得住橫逆,沒有氣餒,猶覺這是一種挑戰,開平人那種土氣和堅毅,醫生公會過去對許多華裔醫生的壓迫,總算初次踢到鐵板了!

中國複姓不算多,有的也無籍籍之名,所以越發少見。近世能享籍籍之名,複姓之中,應以司徒為首;而司徒源出廣東開平一脈;此外並無分支,這是很奇異的事;而且不論在那個地方,司徒一姓,必有出人頭地的聞人,且有聲於時的。在多倫多有司徒慶滿、司徒佑權、司徒福星、司徒鍵等是。若論全中國聞名的,如上述之司徒美堂,臺灣之司徒福;在香港回歸前後,為港人爭「港人治港」的司徒華等是。司徒華原是香港教師會主席,以港人權益為念,在回歸前參加立法會議員選舉而問政;受聘為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以政見未獲認同而退出,從事香港民主運動,與民主派人士組「民主黨」,任黨鞭之職,曾多次來多倫多為該黨籌款。他說,該黨在香港快要遇到寒流,要籌款過冬。

司徒華對民主黨要「過冬」的論調,是在回歸之前說的;以回歸之後六年的今日證之,真的不幸言中了;又不可以人廢言,認為司徒華「逢中必反」。如果了解司徒華的過去,剛可相反;司徒華在「八九民運」之前,是「逢中必支持」的。在香港人眼中,過去他是個大左派,所以在他首度參加立法會選舉時,右派人士支持一位國民黨黨員、臺灣政治大學畢業的高家裕和他對抗;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說司徒華「唱衰香港」是不合實情;他愛香港愛得徹骨;也許太愛了,說了激情的話也許有,這是愛深責切之言,說他「唱衰」是離譜了。他以港為家,香港衰了,司徒華能旺起來嗎?香港自回歸以後,是比前好還是壞?香港過去有一支廉潔有效率的公務員隊伍,只有六年,公務員大多數還是過去留下來的。可知民猶是也,公務員猶是也;只是上樑歪了,下樑就不正。為什麼上樑會歪,必是基本架構出現大問題,這裡包括兩個問題,一是整個架構的設計;二是主柱有問題。因此,香港除非從基本架構檢討,也就是建制的基本法修正;並且要抽樑換柱。我只從政治學作觀點說明,難以詳細陳述。除了這樣,不足以挽救香港;這決不是唱衰香港,而是知無不言的愛護她。如果香港安定繁榮,正是我退休最佳的、嚮往的地方。我是拜神拜佛保佑香港安定繁榮的人。即以這一次非典型肺炎,明顯是香港政府措施慢了兩拍,如果不是星加坡先宣佈,恐怕香港還拖下去。又誰唱衰香港?這正是:唱衰香港有何益,憐憫明珠今蒙塵。


2013年 許之遠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