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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作家與作品表現的同異 11/3/2019 6:20:49 PM

《詩論與詩人》補遺(許之遠) 7/5/2019 4:51:1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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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印象深刻的老師

 

李師論著

李師著的「中國近代史」,是近年來最暢銷的學術著作之一,初版約於民國四十二年,至六十三年已出到第十八版了。這幾年有沒有再版?已非我所知了。這本書共分十二章。第一章「兩個互不瞭解的世界」。實在是中國近代史以前的回顧──「將以往兩大文化體系間接觸及對立的情形作一回溯。」由歐洲傳教士和商人大量東來,使中西文化交流始,循序漸進,從「乳水交融」,而演變「畸形的中外關係」。

再從劃時代的「鴉片戰爭」起踏入苦難的近代史時期。李師從這一章起,對中國近代重要變亂,作分期的、成因與後果的分割剖析。使錯綜複雜的歷史層面,給我們理出一個個頭緒來,一直至第十二章「多災多難的中華民國」止。確能把中國近代史精要道出,且層次井然。要瞭解中國近代變亂,客觀而公允,李師所著,極宜一讀的。

李師的學問與風儀,我在學生時代已欽遲了。後來他移民加國,我再得追隨杖履之後,時能親炙,更添仰慕了。

我性好文史,與李師的性格和愛好,有許多相同處,聊起來特別親切。且童年業師,早已零落。在香港失學,夜校的老師都是兼職的,少有師生親情。云遐師又作古,業師中而有師生感情者,自唯李師一人。

李師亦善飲。我們兩人一聚,一碟螃蟹,兩三小食,加上半瓶洋酒,天南地北,談古論今,目無旁座,真是人生樂事。李師博聞強記,對中國史實和人物,如數家珍,使我獲益良多。他在多倫多定居那一段時期,大有一週不見,如隔三秋之感。李師對很多歷史事件,常獨具隻眼。許多政海秘辛,以人物尚健在,未便發表的,有時興之所至,亦間有吐露,大概他認為我是能守秘守諾的學生吧。

李師論人

李師性格奇磊,不拘小節。我想:如果猥瑣陰險的人見到他,一定倍感自己的可鄙。因為他那種光風霽月的胸襟,更顯得自己狹隘渺小緣故吧!在這個末世俗流中,有幾個人能容得下這種稜稜風骨呢?

也許李師對歷史人物有深刻的研究,使得他對於人的言行和個性,賢與不肖,多能正確判斷。有一次,他看到我和一位朋友交往,就很率直的告訴我:此人不能為友,但又不能得罪他,最好是「敬而遠之」。我稍懷疑,沒有及時「敬而遠之」,終於吃了大虧,不能不佩服李師有知人之明。

他在六十年代的中期,辭了臺大教席,到香港中文大學任教。七十年代初期移民加國。於一九七五年返臺擔任政大研究所教席。離加前從多倫多開車到雲高華去,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取回存在那裡的書籍,次要是橫跨北美大陸,飽覽異國風光,不意途中失事,腳骨胸骨都斷了,面部也割傷,是一次十分嚴重的車禍,急救做了大手術,以李師的年齡,當然算得是生死大關,竟然被他輕易跨過了。他這一身傲骨,不但抵得寂寞,經得風雨,抵得霜寒,而且事實証明,可以抵得刀斧。他有堅強的生命力,因為有堅強的意志。即使在養傷期間,身體還裹著傷,足不良於行,他已言笑晏晏,和他說起車禍,手術過程,可像是個旁觀者,不是當事人。他是如此達觀瀟灑的人。在他還持手杖期間,便依約應聘回臺去了。

半年以後,我旅遊過臺,住在他的外雙溪寓所,遙對嶺上岫雲,重重疊疊;他說這的確是九重天。他親手做了許多菜式,倒真美味可口,酒酣耳熱之際,談今論古之餘,承他的錯愛,說:「我們師徒倒有許多相像處。」我豈敢與吾師相提並論!但願餘生努力,在文史方面,或能傳他的衣砵。但他那種瀟灑襟期,恐怕難於學步了!

老教授們

也許我是個不容易滿足求知慾的人吧,教過我的教授,沒有幾個令我由衷的佩服。系主任姓張,聽說是留學日本的博士,但身體不好,年紀也太大了,講得一口臺灣腔的國語,聲線低,只見他的喉核上下滑動,好容易才等到他開口,可是聽了半句,又停下來了,喉核又滑動了幾次,才說完下半句。一課下來,究竟能聽得懂幾句?自己也搞不清楚,幸虧他每課發講義。堂上講的,看來和講義無異,也就樂得身在課堂,魂遊太空了。到了現在,他的音容宛在,但無法記得他講過那一句完整的話,更不要說有可記的話語了。但他的分數不易得,有許多同學,不明不白的不及格。這樣,便流行一個笑話,說他把全部試卷,向前一擲,過了他劃的白線,那一部分便及格;過不了白線的試卷,答得更好也不及格。雖然說的是笑話,但每個學期都有差不多比例的同學不及格,又難怪有些同學相信不是笑話了。

教會計和統計的教授,也是年紀很老。這兩科有實習課,由助教擔任。我們對這些科目的知識,想來也是看教科書得來,在堂上實在聽不到課本以外的知識。

教貨幣銀行學的教授,到現在連他的姓名都忘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他禿了頂,光可鑑人,也在六十開外,但精神奕奕,中氣充足。他告訴我們兼了其他專校的課。上課的時候,他習慣寫一段黑板,然後解釋一番,實在有浪費時間之嫌。

至於教英文那位老師,我們說他是催眠大師。他雙手捧著教本,目光呆滯,聲線平穩,從來不問問題,亦沒有習作。總之好好先生,大家平安,他教書,我們及格就是了。教三民主義的老教授,聽說當過孫總理的秘書,他的姓名忘記了,卻沒有忘記他是貴州人,因為他的國語太貴州了。

民生主義是社會革命運動

聖經說:我們居住的世界是平面的、是方的。教廷把那些說圓的人推上斷頭臺,結果地球還是圓的。三民主義尚且不是教條,愛護三民主義的人,不要多所顧忌,我們應有信心,三民主義的精神是萬古常新的。要達致這種境界,要靠我們不斷的充實,不斷賦予它的新生機。

中共說三民主義的革命運動,是屬於資產階級的。這是一種誣衊,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把三民主義推出歷史發展的潮流。其實,民生主義最重要的論點,在「平均地權」,與「節制資本」。這兩點,都是防止資本集中在少數人的手裡,達致人人均富的社會。所以是一種社會革命,不是資本主義的革命。所以,三民主義的革命運動,不是資產階級革命運動,其理甚明。中共的誣告,是要把三民主義摒出歷史的主導地位,可讓他們的共產主義運動佔領。如果我們確認三民主義的民生主義,是一種社會革命的運動,共產主義便沒有立足的餘地了。這一論點,我希望國民黨同志們注意。如果真要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話,國府應重視三民主義的傳授,先從學校做起,認真考核,對象不只學生,而且是教師。

經濟系可選的課不少,如果說沒有好教授,那又不盡然。教中國經濟史的全漢昇老師和經濟學的施建生老師,都是我們學生所佩服的。近年在財經部門引人注意的人物:郭婉蓉、梁國樹和孫震,當時還只是本系的講師。

臺大法學院所有的科系,有一門共同的必修科──政治學,是由當時的法學院院長薩孟武老師授課的。他是學生們最景仰的人物,用最大的「普三」教室上課,他沒有點名的習慣,但很少缺席的。他能言善道,滔滔而論,引古證今,夾論議、或中外對比,充分表現他的博聞強記,是一位飽學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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