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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香港「女僑生」

 

我們僑生的衣著,看來總比本地生趨時。我們很少穿黃卡奇校服。西裝褲配香港襯衫最普遍,有甚麼喜慶日或探訪,當然也穿西裝,看來就比本地生像個樣,加上皮鞋革履,又比學生運動鞋斯文,所以一般來說,僑生追女生,比當地同學要事半功倍的。至於我們的女僑生,那就更像彩雲雀一樣,本地生很少有勇氣追求。我們的女僑生同學,確實也很少和本地生合得來。當年臺灣同學出國不易,要服完兵役,還要經過嚴格的留學考試的。海外女僑生,誰想困在那裡一輩子呢?

當年臺灣的紡織工業還沒有發展起來。男學生穿的是卡奇黃斜布,看起來已經老土。有許多還剪著陸軍裝的髮型,一雙膠鞋。這樣模樣,如何使我們的女僑生垂青?

有許多康樂集會,都教我們女僑生出盡鋒頭。表演僑居地的土風舞就是一例。記得有幾位女僑生,來自婆羅乃,沙澇越。土風舞穿的是紗朧,赤著足,小腹也裸露。音樂是軟軟的,她們扭動小蠻腰,纖手向上絞起,隨著音樂,擺動著臀部,淡綠的眼蓋,半張的紅唇,教我們這些來自香港的僑生,也不得不嚥一口。本地生就更不在話下了,看得目定口呆。大抵東南亞僑生,康樂活動,多以土風舞為號召。大馬僑生常演出「馬車伕之懸」的歌舞。泰國的手指舞,越南和緬甸,都有他們獨特的土風舞。我們香港僑生,卻沒有香港土風舞。但我們的女同學,卻最迷人。衣著時髦,加上騎馬、射擊,都表現得出類拔萃。當年臺大三位傑出的女射手,都是我們香港女僑生:何鳳梅、葉綠珊和池蓮元。她們曾在慶祝校慶中表演,把一枚蘋果放在同學的頭上,由他們實彈射擊,無不百發百中。有時還用鏡反射瞄準,教人為那位頂上放耙的同學擔心,但從來沒有意外,真使我們男生慚愧。

香港女僑生,多數是寄宿的。傅園的隔壁,就是她們的宿舍。女宿舍有一位女傭人,專責傳喚。男生是不能直闖香閨的。唯一的例外,是每年校慶日,女宿舍開放,任由我們男生參觀。她們也預備一些糖果,歡迎我們到訪。有一些捉狹鬼,出其不意翻一下她們的被鋪,有時倒發現一床花生米、香蕉、水果等零食。

我們就知道誰是好吃。有時外表舖得整整有條,被底下臭襪胸圍橫亂。許多男生覷準機會,一揭即覆,神不知鬼不覺中看到了「被底乾坤」。女同學也有頭腦精密的,就是坐在床沿,怎麼也不離開,誰也一籌莫展。有些揭得不高明,被她們發覺,準會下逐客令。那只可怪自己「學藝不精」了。

記得有一段時期,我們女同學宿舍附近,出現一位露體狂人。這個人的出現,多選擇黃昏時分,天還沒有全黑下來。他像等候人似的,沒有甚麼異樣。碰上單獨進出,或不超過兩人結伴的女學生,他便會突然轉身,正面相對,冷不防一拉褲鍊,抖露出來。嚇得女同學掩面走避,那還敢看他的真面目。所以她們即使報告了教官,也講不出所以然。他神出鬼沒,有一段日子,弄得她們「草木皆兵」。

總算給來自香港的一位有膽識的女僑生逮住了。她是一位室長,每次故意獨行,果然被她碰上,那人重施故技,以為她和一般女生一樣掩面疾走。不料大出意外,不但不走,反而進了一步,雙手疾向他的襯衣抓去,大聲呼援。那狂人倒驚惶失措,拚命掙扎,怎奈她是臺大柔道教練黃滄浪的高足,那裡可以擺脫得她!終於被擒,送去法辦了。

我們這一位學姊,現執教於香港官立學校,已是好幾位孩子的母親。想起當年擒狼事,也許還會神采飛揚,因為她一向是這樣奇磊豪情的。

男生到女生宿舍訪友,必須經過女傭人通報。所以,能不能見到她,女傭人的通報是個關鍵性的決定。萬不能得罪她,否則,她轉身走了,就是不理,對她既無可奈何;但美好的時光被她浪擲了。

探訪女同學

有時,她會存心整人,答應通傳,卻老半天不見她回來,站在女宿舍門口那副異相,倒不是怎樣好受。想拂袖而行嗎?恐失約於人,下次更無希望,不走嗎?又不知等到甚麼時候。正在走不是,等也不是的時候。說不定女傭人的確的確的拖著木屐走出來,衝面就說:「不在!」當時真想揍她一拳。既然不在,為甚麼不早點回報,浪費時間還不算,那長時間尷尬地站著,真是活受罪。但不論怎樣怒,肯定還是不敢揍她,因為這一來,以後就休想她通報。這種整人算普通。有時,等了半天,她遠遠的回報,擘開喉嚨:「X小姐說她不在!」是真是假,眼前也無法算帳,只可垂頭喪氣離開。這種揶揄,就教人切齒。但又能怎樣呢!除非從今以後不再找女生!

師大女生宿舍又比我們學校多了一個關。要先到會客室登記填表。表格分三欄。除訪者和被訪者姓名外,剩下那一欄特別大,說來真可笑,那欄名目叫做「目的」。男生訪女生的「目的」,照那本登記簿看來,倒是光明正大,因為許多寫著:「研究功課。」也間中發現天真的「談心」。有一次,我們更發現:「解決問題」。究竟解決功課問題,還是兩人間的問題?因為語焉不詳,我們也只可莫名其妙的一笑。

會客室燈火通明,兩排座位相對,中間是進出宿舍的通道,肥環瘦燕進進出出。我們這些候客,一個個挺腰而坐,像接受檢閱似的,也洋相出足。如果也碰上女傭人:「X小姐不在!」或:「X小姐沒有空!」這一些謝絕拜訪的話,那就比臺大等女生更尷尬;因為除了燈火照耀下,還加上十目所視。

天之驕女

校外都說臺大的女生最難追,大概也是事實,不是成績特別好,聯考中就不會脫穎而出,得入臺大之門;女生就成了天之驕女,輕易得不到她們的青眼。不過,光陰和青春,總是留不住的。四年過了,學校送一頂四方帽和一紙學位証書,便把我們推出校門;女生也不例外的。我們男生笑女生,有四句歪歪斜斜的謔語是這樣:「一年嬌,二年傲,三年拉警報,四年隨便捉一個的!」這幾句話,真是對女生的面孔和心態,刻劃得淋漓盡緻!怎樣長篇大論,描寫女大學生的文字,都沒有這四句這樣有層次,這樣深入,而又這樣明朗。

當然,也有一些「死不悔改」,自視甚高的女同學,四年還沒有理想的對象,也就狠下來,放洋出國留學去。可像立定決心:「本小姐就能讀書,其奈我何!」這種內心獨白,就不讓臺大男生專美。放洋深造的,大不乏人。

我在加拿大唸過兩間大學,一為麥瑪士打大學(McMasterUniversity),一為多倫多大學(University of Toronto)。念的都是研究所。入研究所是唸學士以上的學位(或學科);來自臺灣的研究生,有一半以上出自臺大的。根據聯合國文教資料統計,世界各大學的畢業生,以後深造得較高學位(學士以上)最多的名校,臺灣大學是第五位。

臺大的前身是日本經營的帝大。戰後收歸國有,才正名國立臺灣大學,還不到四十年。臺大已躋身世界名校之林。「臺大人」的自愛和努力,已見成果;豈是僥倖可致,不是老王賣醬瓜,我們以出身臺大為榮的。


2013年 許之遠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