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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師友之間

 

記陳趙兩家

負笈臺灣四年,有許多值得可記的師友。到現在,已歷經四分之一世紀了。有許多已失去聯絡,但也有保持訊息的。照顧我最多的長者,今天書來,猶覺溫情如許,親切如昨。

陳松光先生畢業於日本明治大學,是個經濟學家。臺灣農村經濟的改革,他的貢獻很大。他做過合作金庫研究室主任。後來高人言先生接長僑委會,請他當第四處處長。高先生卸職以後,他重回合作金庫,主持全省銀行業務的稽查工作。勤謹清廉,不但是個學者,且是個廉吏。我在週末和假期,常到他的家裡作客。陳夫人美然女士,善古箏,興到時唱幾句小明星平喉,倒是有板有眼,字正腔圓,一點不含糊。他們賢伉儷不是待我如世侄,簡直像兒子。他們的兒女,也稱我哥哥而不名。長女陳晶妹,後來畢業臺大外文系,留美得碩士後與我國外交名宿羅英德先生的長公子結婚,現居羅省。

二男正誠弟,成大畢業赴美深造,現在執業建築師。三男正治弟,中國文學院畢業後留美讀地質學,得碩士學位後與前僑委會副委員長的令媛結婚,現在美執業。陳松光伯父於年前退休,與夫人卜居洛杉磯,含貽弄孫。

另一位長者是趙捷世伯,字天水,以字行。是我國上將軍趙家驤的弟弟。趙將軍在金門砲戰中為國捐軀了。天水世伯的夫人王素珍女士,是我國兒童教育家,她曾是中國道德重整會的支柱。該會公演的話劇,是出自趙伯母的編撰。他們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常帶引我到教堂守禮拜,然後一家到小食店午餐,亦視我猶子。

長者風儀的追憶

趙世伯的長公子秀車弟,東海大學畢業後赴美深造,得哲學博士,是個科學家。女公子秀晞妹,是個鋼琴家,夫婿也是博士,現在執教於國內大學。趙夫人前年辭去太平洋文化基金會職,和趙世伯赴美退休了。

陳、趙兩家對我在臺時的照顧,常使我感激於心。我初到臺時,正治弟剛上幼稚園,受了正誠弟的氣,便要我的呵護。我旅加後第一次回國他已在文化學院讀書,現在也為人父了。趙家的秀晞妹,初見時剛可學步,走路久了還嚷我抱,現在也為人母了。韻光過隙,馬齒徒增,轉瞬間的,我亦哀樂中年了。每次回臺,第一個和第二個電話,也必打到他們的家裡去的。自從他們退休來美後,這幾年我也少有返臺了。

住在林家花園的李之衍先生,任職中央黨部第三組。我到臺不久被刑警誤會拘留的那一次,是李先生保釋的。以李家在板橋,要坐長途巴士,路遠故不常往,但他的長者風儀,仍給我十分深刻的印象了。李先生處事慎密,同事稱他做「密翁」。後來外調到秘魯的總支部當秘書長,并兼當地黨報的總編輯,以正直忤權貴,辭職不幹,現在居三藩市,亦屆古稀之年。

第三組的總幹事詹叔雍世伯,畢生盡瘁黨事,夫人無所出。他們賢伉儷對我像兒子一樣的愛護,後來調到香港,可是不久身份暴露,重返臺北,鬱鬱而終。那時我已旅加,遠道聞訊,記當年愛護情義,未及報答,悵然久之!

焦孟不離的陸鄺

影響我的思想和今後的路向,當以徐君最大。但是引為生活的朋友;卻是陸永權和鄺基南。前者與我,更是形影不離,像焦孟一樣。後者以年級較低,雖是好友,但自己總有點老大哥自居,在學校時不如與陸君親密。

陸君唸法律,可惜歸港後不得其地。於一九七二年,我歸港,約他來加,卻以椿萱在堂而年邁,陸君至孝,沒有答應。如果他來,我相信得他之助處多,可能另是一番光景。家君常以我善於衝鋒陷陣,短於防守。陸君正好在我的缺陷。他與師大的黃喜倫君結婚,育子二,女一。一家平康,過著美滿的生活,固不如我孤拳獨奮,浪跡江湖的艱苦。

我時常懷念這一位老友,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俗務稍清的時候,接得他一個公子來加求學,俾我能多加親近。更重要的,亦俾子姪輩知道,他們的父執輩當年相交之誠,思念之切之意。

鄺君執教香港,連育四女,面不改容。大家早就說他週身外父相,果然!鄺君不以為忤,心廣體胖,一副菩薩低眉,拈花微笑之狀,亦真一絕。陸、鄺兩君業餘之暇,著力於臺大校友會,廿年來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在參商分離的年代,此非緣而何!

陸君的可愛處非但篤於友情,而且人極直爽。一九七六年我們相約回臺北過雙十。蔣經國院長在一個茶會和我們相值,向陸君問起香港近況。陸君答道:「不好!」蔣院長皺一下眉:「甚麼樣不好?」

鄧偉賢博聞強記

陸君說:「報告院長:香港老一輩的同志官僚十足,年青的精神渙散。」

蔣院長面色一沉,正想問下去,可是身旁的人請他主持茶會的,只可離開,頻說:「我們再談。」陸君之戇直有如此者。

陸、鄺君都是海風出版社的支柱,直接造成我們緊密的交誼。也通過社友的活動,認識許多朋友。海風社是當時港澳生社團人才聚集之地。許多社友,畢業後分布各地,各有事業的成就。我之前的三位社長:許承宗兄現任香港時報總編輯;謝博文兄深造後現任牧師;巫玉才兄現任銀行經理。他們三位都在香港。謝保澤、關琴、陸中堅、葉綠珊等留美,各有事業。溫靜波到意大利攻聲樂,演唱事業很成功。此外,有許多社友服務教育界、新聞界。麥錦鴻和黃健華和我同在多倫多,後一任的社長葉子球在三藩市經商。這些同學,偶然也會異地相逢,回憶當年歡樂的歲月,此際已同入哀樂中年,駒光過隙,何等桭觸的事。

柏雨中學畢業的鄧偉賢君,唸中文系,我們不但同室,而且是上下舖。鄧君年少老成,博聞強詩。大來稱他做鄧公。因為他專志國學;許多名詩詞,他多能朗朗背出。我們常常討論藝文之事,對我固有攻錯之效。我不是唸中文系,許多國學新知,還得從他處聽來。有一次,他提議我們背詩詞,看誰背得多。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讀古文,小學畢業時已能背上六、七十篇。

但在小學卻沒有詩詞讀。初中有幾篇,但不多,以後便失學。我以性好,都是自修得來的。如果要比詩詞,恐怕比不過他。但少年好勝。我說:我們比唸古文如何?大概古文過長,費時失事,他沒有答應,就這樣拉倒。有一次,他聽李漁叔先生的課,回來大嘆不值,我說這是什麼一回事?即來這一堂,是把學生好的作業提出來舉例,那些作品,他清楚地知道是我代人捉刀之作。鄧君畢業後從事教育,也許我遠不如他了。

微分方程式的解答者

本地學生以聯考制度,各憑本領,經考試才按成績高低入校。臺大既為國內名校,須有優異的聯考成績才得入,自不待言。所以本地生的程度相當一致;僑生比較參差。但一入此門,不管本地生和僑生,一視同仁,沒有合格,休想升級。任何一個必修課,重修兩次仍不合格者,便被摒出校門,絕不講情的。

但僑生之優秀甚多,觀之畢業臺大而留學深造的,絕不少於本地生,且各有所成,亦不稍遜。和我有同一寢室之雅,就有兩人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了。而一個寢室只有八人而已。

畢業於澳門蔡高中學的鮑瑞廣,是我們一室中最年少的學弟,讀的是土木系。他真是過目不忘,自然科學的知識,可得謂之天才。他最好的一科是微積分。有一次,他的老師出了一個最新的方程式,宣稱如果有人解答出來,他會無條件為他申請美國獎學金,保薦他畢業後的深造。鮑瑞廣那時才二年級,他就在能解答了。土木系是臺大工學院人數最多的一系──一百六十多人。他和我們同屆畢業,就這樣沒有任何困難,由教授的安排,長揚飛美繼續學業,得了博士以後,成為美國有數的科學家。

鮑君的聰穎實在驚人,臺大人在考試中競爭慣了,期中考和期考,大家少有不「開夜車」的;只有他例外,而且還特別提前睡覺。我們問他是什麼理由。他說如果他不早睡,那就睡不成了,因為同系的同學必找他惡補,門穿為限,連你們同室的都睡不成了,祇好提早就寢。

香港傑出僑生

另一位是周其祥君,柏雨中學畢業,就讀臺大化工系,成績優異,畢業後來加深造,於柯太華大學得博士。我們在多倫多相遇,他還沒有結婚,後來聽說回香港就業,相信現在也學以致用吧。

和我們同年進臺大的香港僑生,還有兩位,現在都在加拿大執業醫生,他們都是專家。一泣是吳新英同學,是泌尿科專家,在多倫多設診所的。四年前我患膀胱結石,經他手到春回。另一位是李木鐸醫生,畢業後返港考執業試,名列榜首。李君在臺大唸書時,也是每試都列榜首的。他歷年得到的獎狀,裝在一個箱子內,滿滿的一箱。近年在加執業,也成為醫界尊重的專家。他不但天資聰穎,幸運之神也常常照顧著他。他參加的聚會,如果有抽獎的,十九都是他得首獎的。

僑生的成績沒有國內學生的平均,這是事實。但如果說比不上國內,我是不同意的。一系之中,成績最壞的也許是僑生,但最好的往往也是僑生;中間的倒不多。教育部頒發第一個博士學位,得者就是香港僑生羅錦堂君。

說實在話,臺灣的讀書風氣不錯。可惜只注重讀課本書,少有注意參考書,更沒有好好利用圖書館。到圖書館去的人,多半只讀自己帶來的課本或做作業。圖書館的功用變成溫習的場所。我到加拿大讀書以後,才發覺這種教育上的缺陷:學生不知道利用圖書館的藏書和設備。教師起碼要負一半的責任。回億一下四年來各科的教授們,竟想不起誰曾指導我們到圖書館去找參考書或資料。


2013年 許之遠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