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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 ── 繼往開來一代宗師

 

1995年12月31日

前言

中國文化悠久,中國畫隨著文化的發展也日漸豐富起來,並且是東方體系的主流,與西洋畫抗並進。如果我們上溯三百餘年,對中國畫壇作一個研究,藉幾個代表性、關鍵性的人物,探討他們在中國畫的繼往開來中的歷史地位,是深具意義的。

從朱明的崇禎殉國,順治元年〈一六四四年〉算起,到現在剛好三百五十一年。在此期中,包括八十四年的現代。而現代受到歐風美雨和本身政治的影響,我們暫時無法提出其代表性的人物,就只清代畫家言,有成就的畫家很多,細分其流派也不少。我們要找幾個代表性的人物,只能概括性的分為:遺民畫派、傳統畫派和揚州畫派。

在遺民畫派中,包括了許多著名的國畫大師,他們生於明,而享盛名於清;如八大山人、石濤、釋弘仁、傅青主等。這一派對中國今後書壇之影響,正在方興未艾。他們都是生性孤傲,志行高潔,而所遭遇的喪亂,所感到異族的壓迫,反映到作品那種孤憤不屈,冷竣倔強的風格,他們落實清空的出世思想,也注入了圖畫之中,以繪藝而言,應推八大山人為代表。當然,也有人以為石濤畫不遜於八大山人,鄭板橋就是一例,他認為:「石濤畫法千變萬化,離奇蒼古,而又能細秀妥貼,比之八大山人,殆有過之無不及處,然八大名滿天下,石濤名不出吾揚州,何哉?八大純用減筆,而石濤微茸耳;且八大無二名,人易記識,石濤弘濟,又曰清湘道人,又曰苦瓜和尚,又曰大滌子,又曰瞎尊者,別號太多,翻成攪亂。」(見鄭板橋集題畫章)

一、八大名滿天下 實至名歸

我是不同意鄭板橋的看法。八大名滿天下,確實實至名歸。他不似石濤深入世俗,廣結名士,不避嫌疑,兩次謁康熙於金陵〈見石濤年譜〉。故清朝文士,不會捧八大山人的。而八大山人能名滿天下,其畫藝當時必公認過於石濤,此其一。

板橋既論石濤畫「微茸」耳,那就是裝飾堆砌,當不及山人「純用減筆」的功力。秦祖永說:「山人畫以簡略勝。」謝堃說:「寫出花鳥,點染數筆,神情畢具。」此其二。

第三,八大山人的名號不比石濤少,一共有五十多個〈見後及〉。所以,這也不算一個理由,最大的恐怕還是石濤住在揚州數十年,彼此有一份鄉土的感情吧!

其實,鄭板橋的畫,受山人的影響很大,他曾寫過一首緬懷山人的詩:

「國破家亡鬢總皤,一囊詩畫作頭陀,橫塗豎抹千千幅,墨點無多淚點多。」

近人齊白石受山人的影響最大,他的詩說:「青籐雪個(山人的號)逾凡胎,老缶(昌碩的別號)衰年別有才,我欲九原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可見齊白石對山人如何傾倒,在其心中地位勝於石濤,是毫無疑問的,而且山人比石濤大四歲,我以山人為明遺民的代表,相信仍是恰當的。

二、亡國王孫 身世淒涼

八大山人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六子封江西的寧王的九世孫。名耷,字雪箇,號八大山人(見國朝書人輯略),生於明熹宗天啟六年(一六二六)(山人自題小象,時為甲寅年四十九歲上推而得。)十月廿三日丑時(見青雲譜淨明忠孝宗譜)。一說山人的「原名朱由按」,與思宗兄弟行,很多人附會此說。近人周土心先生在其所著之「八大山人及其藝術」一書中力證其非,證據確鑿,「父某亦工書畫,名噪江右,然喑啞不能言。」可見山人生於書畫之家,受到藝術環境的薰陶,在他自題小象的畫上,有朱印:「江西戈陽王孫」。並題:「甲寅蒲節後二日遇老友黃安平為余寫此時年四十有九」。於康熙丁已秋五十二歲時,其僧友饒宇樸復題:「……個山綮公豫章王孫貞吉先生四世孫也……。」所以山人是貞吉之孫是沒有疑問的了。此條與四庫全書善本「戈陽王孫多炡字貞吉號瀑泉南昌人……善詩歌兼精繪事。」則山人不但是一個宗室之後,亦且是名家父祖之後。根據朱氏宗譜的記載:「謀覲子統鐢……統覲號彭祖,別號八大山人……。子議沖字何緣。」從這些記載,知山人的父親為謀覲,是個喑啞不能言的人」。而且:「謀覲,中年而歿。」(見陳鼎山人傳)則山人應在弱冠之年喪父。又據曹茂先所識,謂山人「老死無子,一女適南洋汪氏之人」。則親子議沖早卒,山人家庭之變,心靈備受摧殘了。

如果說,山人弱冠喪父,不久復喪子,則差不多在同一時期,或較早一點,那是山人十九歲的那年,即崇禎十七年,皇帝自縊,明祚終了。山人年僅十九歲,他不但屢遭家庭的變故,而且國也先破了,亡國的王孫,不是兵荒馬亂像普通平民,躲開就可以,在專制王朝的時代,怎樣茍全性命,避開新皇朝的捕殺呢?這的確教他怔忡面對的切身問題。

三、有口難言自哭笑

據陳鼎之山人傳說:「人屋(山人的別號)承父志,亦喑啞。」喑啞不是遺傳,而是「父志」,這裡就大有文章了。何況同傳又說:「左右承事者,皆語以目,合則頷之,否則搖頭,對賓客寒暄以手,聽人言古今事,心會處,則啞然哭。」可知山人的喑啞,不是天生的啞巴,也不是真的啞巴。同傳又描寫山人的少年時代,是一個「善議論,妮娓不倦,常傾倒四座。」則山人變成「喑啞」,是以後人為或許是裝瘋扮啞的了。

山人也有過癲狂的紀錄,當國變之後五年,也是他二十三歲的時候,他棄家為僧,也許是長期的積鬱沈憂,情緒控制不住,他癲了,伏地痛哭,或仰天大笑,癲態百出,大家用酒灌醉他,癲就止了,這次癲了差下多一年,自己好了。第二次是康熙十八年,那是他在江西臨川縣令胡亦堂的官舍作客一年後的事,山人忽然發狂,自撕衣服,大笑大哭,胡送他回南昌就好了。原來康熙十七年,清廷為了籠絡人心,編修明史,詔徵博學鴻儒,山人為縣令延去在官舍待以上賓之禮。山人的發狂也許是脫身的妙計吧!

當我們看到山人遺給我們這麼多的優秀作品,其結構是如此精絕簡練,題款是如此深意而生動,不是一個意志集中,心靈穩定,不可能有此卓絕的境界。一個患有精神病的人,怎可以產生如此眾多精絕的作品呢?

由以上的史料可知:山人少年長於議論,精書法,喜吟詠,而又名滿天下,並為宗室之後,他的一舉一動,為滿清政權所注視也是必然的了。當時入關不久,用鐵腕統治鎮壓,多次的文字獄,就是最明顯不過的實例。以八大山人的聰明才智,他當然深知自己的處境,所以裝瘋扮啞,為僧為道,都是茍全性命不得已的做法。他用得最多的別號八大山人,題簽到書面上「八」與「大」「山」與「人」相連,霎眼看去,非笑非哭,又似笑似哭,傷心王孫,別有懷抱,他處境尷尬而危險,也到哭笑不得的地步。

四、落魄江湖誰師友

山人的畫作不為不豐,題畫的詩作固亦豐,自不待言。這出於山人的親筆中,本是發掘其親友的第一手好資料。可惜山人以宗室之後,恐滿清王朝文字賈禍,許多題作,明知其有所指,但多為難懂的隱語,而且詩意晦澀,所以這許多第一手的好史料,可用的就不多了。根據與山人同時代而又見過他的邵子湘記載:「山人有詩數卷,秘不令人見。予見山人題畫及其題跋皆古雅,閒雜以幽澀語,不盡可解。」到了現代,山人的「遺詩數卷」,一直沒有發現。那麼,我們只有在題畫跋上發掘,其所得就被局限著了。

我曾將山人(畫的題、跋)詩篇一百五十多首翻閱。與山人較有交情的人亦不多見,當然,山人性情率直,自負不羈。他真正要交的朋友也不會多。黃嵓,芝山人與八大山人的交情應在師友之間。稍淡的有廬陵的趙年、陶廣文、潔士、靜山、明冬、書正、仙洲、彬若等。許多沒有冠上姓氏。是名或號,很 難檢查。來往較密的,有劉漪喦(見與劉詩句中有:十年為水不曾疏)。寶崖先生(見畫跋題有:山人與先生一遇兩遇於端陽之會也)。此外,山人有:「為鳴老年道兄榮壽」及「題畫山水贈名珍年兄」的詩作及畫,但語焉不詳,和山人的交情如何,不得而知,但可確定的是和山人相若的年齡而已。

山人有弟牛石慧,其畫風與山人同,許多人誤以牛石慧為山人的另一名號,是不確的。其實,青云譜記載著當地的人稱山人為七五爺,牛石慧為八五爺。山人所建的道館,就是以牛石慧為副開山祖,他們是相依為命的兄弟。牛石慧的「牛」和八大山人的「八」,合起來正好是「朱」(姓),這點不是巧合的。

除牛石慧以外,與山人性情相通而成其逆的,要數石濤了。這不是說他們時相往還,只是相知的知己。他們書信往還,互有作品見贈。當石濤得了山人的大滌堂閣,曾題七古長詩,內有:「四方知交皆問予,廿年蹤跡那得知?」可知大家都知道山人與石濤交篤,要向他問山人的消息,石濤也不知他的蹤跡。相知的人未必形影不離,只莫逆於心,何況落拓自負的山人、石濤等輩哩!

五、涕淚名號同樣多

山人的名號很多,與他的經歷當大有關係。他是明的宗室,也是亡國的王孫;是名滿天下,藝苑詩畫的大師,也是發過癲狂的流浪漢與當過和尚主持過佛學的講座。做過道士,創辦過道觀。他的生命是痛苦的,風霜飽歷的;在甚麼環境起個適合的別號,或感觸深時起個別字,是可以理解的。

山人有許多名號,最初有隱藏原名之意。他沒有名利之心,隨遇而安,臨時按上一個名號,這樣就愈積愈多,一共有五十多個,玆彙錄如下:

本名:大耳。乳名:耷子。族名:統婪、彭祖、八大山人。

僧名及別號:雪箇、雪個、雪千、箇山、驢千山驢、驢屋、驢漢、驢屋驢、人屋、傳綮、刀庵、拾拾得、八還、書年、書疾、鈍漢、淨土人、擘、雪納、臥虎子、閒夫、弘選、法崛。

道名及別號:道朗、良月、廣道人、灌園長老、朗、破雲樵者、淨明、破雲。

書齋名:枯佛巢、燈社、松海、水明樓、居敬堂、菊莊、忝居、寤歌草堂、南州寤歌草堂、禊堂、在芙山房、何園、洛園、黃竹園、鰕魽篇軒、鐵鏡軒。

六、百年以後 一代宗師

山人到什麼年代才逝世呢?根據山人創立青雲譜道館的「淨明忠孝譜」所載:「清康熙己酉十月十五日辰時羽化。」查己酉為康熙八年(一六六九),那時山人是四十四歲,以後也還有許多作品面世。可知這個記載有錯誤。根據李旦的研究,以為「己酉」應為「乙酉」。即康熙四十四年(一七O五),是年山人八十一歲,那一年,山人尚有竹石鴛鴦圖、墨荷圖及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一卷傳世。以後就沒有比這一年更遲的紀年了。這一確定,近人周士心及張大千均同意。

八大山人一生以守持志節,終身不仕,隱於山林。以超卓的畫技,寫其剩水殘山,抒發胸中的鬱抑;殘荷弱蘭,藉發其貞堅的幽香;松竹勁修,撐風而立,精神不屈的象徵。寫魚鳥,方眼上睛,份外孤傲峻冷。不但予人間附勢而白眼之,同樣,以白眼向青(清)天。他那不屈不撓,守正不阿的精神,不但及身受到藝壇的尊重,三百年以後,他的風骨受人尊重更與時俱增。其畫藝的風格,百年以來,已蔚然成風。三百年前的多難王孫,終成了後人懷念的一代宗師。

山水畫的一代宗師 ── 王翬

前 言

中國畫一向以山水畫為正宗。北宗李思訓父子南宗王摩詰。北宗以著色見長,到了藍瑛父子及禹之鼎,就後繼無人,成了絕響,南宗則人材輩出,張琹、荊、關、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元四大冢、明之沈、文。入清以後,四王、吳、惲繼 起。南宗山水之聲譽,獨霸藝壇。四王之中的翬〈字石谷〉,則不但發揚了南宗,而且繼續了北宗遺風,融冶一爐,開創了新的局面,不用依傍他人門戶,獨樹一幟,成為虞山派的開山祖師,三百年以後的中國山水畫,仍受該派的影響。則王翬的成就,不可謂不大,不可不一論了。

一、王石谷的時代背景

清朝的初年,順治和康熙諸帝,均酷愛繪事,他們自己也作畫,並收藏了許多名家的畫,康熙帝愛董其昌手跡,搜羅窮於海內,董其昌的弟子之一的王煙客,就是王翬的恩師。那麼,王翬受知於康熙帝,命為「南巡」作畫的主持人,就有蹤跡可尋了。

由於清廷倡導藝學,供奉內廷的畫家很多,統計不下百數十人,濟濟人材,稱盛一時。畫苑大興,士夫悠遊風雅,書卷氣瀰漫。文人畫之流行,自不待言,加上明末之董其昌輩尚南貶北,南宗風靡當代,董的弟子王煙客名重一時,而王翬得他的褒揚讚譽,極力栽培,加上他的天賦和刻苦,終於脫穎而出。

二、王石谷的生平

王石谷,名翬,號耕煙散人、烏目山人、劍門樵客,晚號清暉主人,據「太原王家家乘」的記載,生於祟禎壬申二月二十一日,卒於康熙丁酉〈一七一七〉十月十三日,享年八十六。他的先祖為宋的忠臣堅〈見虞山畫志〉。相傳石谷出生的時候,墨香一室,十餘日不散云。六七歲便能以蘆荻畫壁上,常有奇氣。他初師邑中張珂。後圓照〈王鑑〉遊虞山拂水,見石谷作小幅山水於壁,大為驚異,時石谷年僅廿歲〈見太倉周韓的「石谷子傳」〉。

石谷怎樣得見圓照呢?他的自序說:「隨命其客邀致,翬得以弟子禮見之,因出董文敏〈其昌〉所圖長卷,指示諉諈,鄭重而別。」

當時畫苑的領袖,正是王煙客與圓照二人,石谷初受教於圓照,到圓照建的「染香庵」落成,別了石谷,臨行還特別把石谷交給王煙客,請煙客收他為徒,圓照和煙客是知交的至友,煙客沒有拒絕。石谷入王氏之門,學習的方法:「先命學古書法數月」 (見國朝畫徵錄)。後來,王煙客將自己收藏的宋元以來的大名家的真跡,交石谷摹倣學習,石谷的進步大增。後來,王煙客帶著他到處遊歷,並且看畫友的藏畫,終使石谷「洗毛伐髓」,卓然成大家。

康熙帝南巡為二十八年。三十年召石谷入都主持「南巡圖」,時石谷六十歲〈見馮竇伯「賀石谷六十初度」詩:「今年懸弧日,一身客宗師,畫筆動天子,覊遊心匪怡,南巡圖易奏,策杖復何之!」〉。據「王耕煙先生墓表」記此事:「當繪南巡圖也,天下高才妙手,咸集都中,和墨濡毫,鋪絹素,相顧縮朒,莫敢下筆,惟覘候先生發口,先生曳草衣,占上座,瞪目凝神,良久,乃授以意匠曰:……數千里形勢,曲折指顧,而稿遂定、眾工遵其布置惟謹,先生略為點綴,神采有加焉。」圖成,帝大喜,當日蒙東宮召見,賜對坐,賜食,又賜繪扇,上書「山水清暉」。欲授之官,石谷以不能任辭去。

此後二十多年,石谷在家,隱於丹青,吟風弄月,教弟子作畫。至八十六歲而卒。

三、恩義的師友

石谷一生幸運,他有名滿天下的恩師──圓照、煙客提挈,否則他極其量憑自己的努力,在身前甚至身後佔畫壇一席而已。不會名動當朝公卿,甚至天子,並且開創虞山派,融南北二宗於一爐的一代宗師。

王圓照於祟禎六年鄉試成進士,官廣東廉州太守。後來罷官歸故里。明亡,以丹青渡歲月。於順治八年,圓照有虞山之遊,當時石谷年僅廿歲,還是一個農家子。以一幅山水扇面,使王鑑認為天才,決心要提拔他,於是收他為徒,教他古書法,習古畫,終於造就了石谷,他不但自己教授,還要石谷拜王時敏〈號煙客〉為師,他這種無私對有天份的後進提挈,真是長者的風範。他常常在他人面前推重石谷,使石谷聲名日著。這「一經品題,聲償十倍」,王鑑對石谷的提拔,的確是恩至義盡。如石谷自序的「清暉贈言」說:「見翬所圖扇面小景,把玩贊歎,攜之袖中,是夕……酒半巡,示諸客,稱許過當,一座皆驚」。這是初見王翬就如此了。後來在「染香庵畫跋」中又說:「不意石谷之藝,一至於此。」又說:「此卷乃石谷一夕所成……余見其筆法遒美,元氣淋漓,愛之不忍釋手。」又說:「虞山石谷王子,從余遊……余自愧弗及……師不必賢於弟子,信然哉。」以王鑑名震藝壇的聲勢,這樣來吹捧石谷,想不成名亦不可得了。

石谷另一恩師是王煙客,名時敏,明萬曆二十年生於太倉,祖文肅公蔭,官至太常,故亦稱王奉常。時敏「小時即為董宗伯其昌,陳徵君繼儒所深賞」〈見江南道志〉。王時敏的祖父顯赫,曾命董其昌教時敏畫。他比圓照大六歲。後來,圓照把石谷介紹到煙客處來,追隨他學藝,煙客給予很大的助力,並且大力捧他:「石谷畫道甲天下,鑒賞家定論久歸,然余比年每見其新作,必論為登峰造極,無以復加,及繼見,則又過之,未知將來所詣果何如耶?」〈見題石谷跋畫〉又說:「至如石谷,眾美畢具,可謂毫髮無遺恨矣」。有這樣一位大家說這些話,石谷還能不名滿天下嗎?我們要知道,王時敏以閥閱世家,藝壇霸主,他的兒子揆、掞都是進士,孫子王原祈也是進士,「佩文齋書畫譜」纂輯的總裁,就是王原祈負責的。他對王石谷的力贊,是使石谷名動公卿的原因。當時滿人唐岱,康熙封為畫狀元,亦出原祈門下,到康熙南巡作畫紀盛的時候,石谷便被召到京都主持了。

所以,當圓照、煙客病逝的時候,王翬老遠跑來奔喪。還用頭來觸碰煙客的棺,悲慟之深,可以想見。以後,他常常去拜祭他們的墓,死生交情,可以想見。

四、虞山派源遠流長

石谷摹追古人,為什麼會有如此成就呢?原來是:「以元人筆墨,運宋人邱壑,而澤以唐人氣韻,乃為大成。」〈見清暉畫跋〉而且,他主張「氣愈清則愈厚」。論佈局:「繁不可重,密不可窒,要伸手放腳,寬閒自在」。關於設色:「凡設青綠,體要嚴重,氣要輕清,得力全在渲染。」並說:「余於青綠,靜悟三十年,始盡其妙。」他是深得李思訓父子的竅要,所以,他是南宗的大家中惟一

能兼有北宗之長的宗師了。

有清一代,士大夫學畫,多宗石谷,因為他能力追元人,遠接董、巨的神韻,延開了南宗一脈。後來,跟石公學畫的人很多,漸漸成了風尚。因為石谷生於虞山、長於虞山而又隱於虞山,他傳的畫學,大家叫做虞山派。他得意的弟子很多,著名的有楊子鶴等十人。到了今夫,許多人還學習他的法度、畫風和技術。雖然近世每倡言創作,石谷的畫壇地位固然一落千丈,但石谷能於中國傳統畫中,延續其生命,發揚其優點,使國畫能卓然獨立,石谷之功是不可沒的。何況,中國畫有中國畫的特質,則石谷對國畫特質的探討,鍥而不舍,正是他忠於藝術的一種苦心。他把南北二宗的山水畫截長補短,創造了新的面目,石谷亦足千秋了。

揚州的傑出人物 ── 鄭燮

前 言

清初畫壇,除八大山人和石濤外,仍是傳統山水畫家所支配的天下,四王以外,加上惲南田、吳歷,彼此相互標榜,以正統自居,他們掌握了畫壇的輿論。倡言有筆有墨為畫家的評價水準,實則掩飾了他們專事模仿、缺乏創作的弱點。脫離了現實的體驗,觀察的創新。在古人的屋簷下,跳不出前人的臼穴。

於是「揚州八怪」在這樣的藝術環境裡,被稱為「八怪」。因為他們敢於傳統道路以外,另闢藝術的途徑。

「揚州八怪」不是都屬揚州人,而是指形成的揚州畫派。他們不是以傳統山水畫為主,而是以花鳥──特別是梅、蘭、菊、竹為主,以人物為次,這無疑是給予山水畫為主要題材的傳統畫派一個很大的衝激。「八怪」是鄭板橋、李觶、金農、高翔、汪士慎、黃慎,李方膺、羅聘。「揚州八怪」中最有成就、最突出的人物,應推鄭板橋了。

「揚州八怪」不但打破了畫壇受傳統畫壟斷的局面,而且開創了以後的新機。近世的吳昌碩、齊白石,受他們的影響很大,是可以斷言的。「揚州八怪」最傑出的人物──鄭燮日漸受到人們的重視,不是沒有理由的。

鄭燮不是身後才享大名,及身已受藝壇相當推重,松軒隨筆中說:「板橋大令有¸‰絕:曰畫曰詩曰書,三絕之中有三真,曰真氣曰真意曰真趣。」〈見國朝書人輯略卷四〉

一、鄭板橋的成就原因

鄭板橋在畫竹的成就是靠專心和刻苦的。他在題「靳秋田索畫」有:板橋專畫蘭竹五十餘年,不畫他物(見鄭板橋集)。同題中又有:彼〈石濤〉務博,我務專,安見專之不能博乎!可見板橋專於蘭竹,又能果從蘭竹之精絕造詣,脫穎而出,獨步藝壇,其專心不旁騖是主要原因之一。

板橋的畫很特別,也很清新,有時幾筆的寫意便妙趣橫生,很多人以為這是他繪畫的天才,殊不知來自他的刻苦練習,極工而後收發自如。他曾批評時人的寫意,道出他的心聲。他說:「殊不知寫意二字,誤多少事,欺人瞞自己,再不求進,皆生此病,必極工而後寫意,非不工而遂能寫意也」〈見鄭板橋集第一六三頁〉。

可知其成就,是從專心和刻苦而來。他在畫中題語說:「精神專一,奮苦數十年……不奮苦而求速效,只落得少日浮誇,老來窘隘而已」〈見鄭板橋集題畫章〉。

介評板橋的人,還沒有注意及此,多說其天才性情方面。這算是一種發現或創見,亦無不可。

二、板橋畫的風格

板橋畫有它自己的風格,但頗受石濤和徐文長的影響,鄭燮一生拓落自負,對古人亦不肯稱假顏色,惟對徐文長、石濤、鄭所南、陳少白等數人物,則折服非常,而且坦言向他們學習,尤其對徐文長,其傾倒更甚,曾在私章刻上:「徐文長走狗」。他在跋一畫上說:「徐文長、高且園兩先生不甚畫蘭竹,而燮時時學之弗輟,蓋師其意不在跡象間也。」他在「江穎長畫竹之題」坦言:「石濤畫竹,好野戰,略無紀律,而紀律自在其中。燮為江君穎長作此大幅,極力仿之……甚矣,石公之不可及也!」

他又題蘭竹石圖說:「平生愛所南先生及少白畫蘭竹。既又見大滌子〈即石濤〉畫石,或依法皴減整或碎,或完或不完,遂取其意構成石勢,然後以蘭竹彌縫其間,而筆墨則一氣也。」可知板橋是怎樣仿效而求變。在另一題「蘭」時:「十分學七要拋三,各有靈苗各自探,當面石濤還不學,何能萬里學雲南。」

學他人的長處,成自己的面目,是鄭板橋成功的要竅,也創造了風格獨特的作品。

鄭板橋畫蘭竹,究竟怎樣一個畫法,他的詩集裡有說及。從此,我們也可以進一步了解他的畫風的具體意境:

掀天揭地之文,震電驚雷之學,呵神罵鬼之談,無古無今之畫,原不在尋常眼孔中也。未畫以前,不立一格,既畫以後,不留一格。題:「亂蘭亂竹亂石與汪希林」-- 見「真跡鄭板橋全集」第三二一頁。

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以上是他畫竹石的方法。── 同上書第三二二頁。

四竿竹

一竿瘦,兩竿夠,三竿湊,四竿救。

以上是畫竹的方法。── 同上註。

鄭燮不但「長於寫意蘭竹,用草書法,脫盡時習,畫石尤妙,書有別致,詩詞不屑作熟語……。」〈見清代畫史增編卷三十三第三頁〉。

板橋「書隸楷參半,自稱六分半書,極瘦硬之致,亦閒以畫法行之」〈見墨林今話〉。心餘太史詩有云:「板橋作字如寫蘭,波磔奇古形翩翩,板橋寫蘭如作字,秀葉疏花見奇致。」達到書畫混合,相互呼應的境界。

三、堪憐的身世和宦運

「鄭燮,字克柔,號板橋,興化人。……家固貧,落拓不覊。壯歲客燕市,喜與禪宗尊宿及期門、羽林諸子弟遊。日放言高談,臧否人物,無所忌諱,坐是得狂名〈見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二百三十三的鄭燮小傳〉。清史列傳中的鄭燮傳:「家貧,性落拓不覊……。」所記與上列者相同。則板橋出身於貧苦的家庭,而性格落拓,是應無疑問的了。祖父名湜,曾任儒官,父名之本,廩生,板橋生於康熙三十二年〈一六九三〉十月二十五日。他自撰的詩稿裡,有「七歌」。內多及他的家庭的變故。寫「七歌」的年份,是板橋卅歲〈鄭生三十無一營〉。他的父親死了〈今年父歿遺書賣〉。他藉賣遺書來過活,而且,「爨下荒涼告絕薪,門前剝啄來催債」,父死而債主臨門,他要獨自應付了;然而,這酸楚之境,在板橋來說,不是第一次感受,在三歲時他已喪母〈我生三歲我母無,叮嚀難割襁中孤,登牀索乳抱母臥,不知母歿還相呼,……。」真是人間慘事。可憐的孤子,尚賴後母的翼衛,才得長成:「思我後母心悲酸,十載持家足辛苦」。可惜,板橋在母喪之後十年,後母又死了。到他二十三歲時,與徐夫人結婚,他的際遇仍是這樣坎坷:「幾年落拓向江海,謀事十事九事殆」,連歸家也沒有勇氣:〈千里還家到反怯,入門忸怩妻無言--同見「七歌」〉。到三十歲寫「七歌」的時候,板橋已經是二女一子之父,過的是:「寒無絮絡饑無糜,啼號觸怒事鞭樸,心憐手軟翻成悲」的生活,大概在這種饑餓狀態下,板橋的幼子死了〈見哭犉兒五首--板橋詩鈔本〉。讀他的哭兒詩,真令人鼻酸。到他卅九歲時,原配的徐夫人病歿〈「我已無家不願歸」--見「韜光庵詩」〉。一生不願由科甲晉身為宦的板橋,鬥不過現實和生活的煎熬,於次年赴南京鄉試,中舉人〈作「得南闈捷音詩」、「念奴嬌」、「金陵懷古」詞十二首〉。可是,生活雖然改善了,但徐夫人已死了,感懷於「無人對鏡懶窺幃」,在「南圍捷音」中,板橋是落寞的人。同樣在乾隆丙辰,板橋四十四歲的時候,試禮部中式成進士。他也感到「富貴來遲」之慨。而且「捧入華堂卻慰誰」呢?妻子雙亡,松柏已謝。生性落拓的板橋,喜中思舊,難怪他涕淚縱橫了。

板橋在四十四歲以前長期的坎坷,使他永遠忘不了窮苦的滋味。在他的腦海浮出的是:「瑣事貧家日萬端,破裘雖補不禁寒,缾中白水供先祀,窗外梅花當早餐,結網縱勤河又涸,賣書無主歲徧闌……。」〈見除夕前一日上汪夫子的詩〉的記憶。他記得在中式之前,他賣畫揚州的十個年頭當中,所作的書畫,很少人要,窮得連除夕供先人的酒也沒有,望望梅花,打一個轉回來就算吃過早餐了。外放知山東范縣令,也忘不了:「十載揚州作畫師,長將赭墨代胭脂,寫來竹柏無顏色,賣與東風不合時」(見「和學使者于殿元枉贈之作」)。所以,他體恤民間疾苦,要比官宦之家,或平步青雲者的子弟要深刻,仕宦的十多年,緊守清廉,與民生息,所以,後來他辭官之後,依然兩袖清風,潦倒窮愁,再回揚州賣畫的原因。

其實,以板橋的才情和好學,如果他要以科甲晉身仕途,應該早就做到了。在現在的史料中,尚未發現他落第的資料,他有個印章,刻的是「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板橋什麼時候中秀才,他的年譜沒有記載。康熙紀年到六十一年為止〈一七二二年〉,也就是板橋在卅歲以前,即使以最後一年算起,從中秀才到舉人中式,足隔了十年。「十年不肯由科甲,老去無聊掛姓名」。可知板橋並不熱衷科第。可是,士人除了由科甲出仕,又有什麼出路呢?板橋是書畫卓絕的人,以賣畫為生計,仍落得妻寒子饑而死。他中舉人後雖然生活改善了不少,還是很窮,隔了不到四年,他便應試中式進士了。他無法不向現實低頭,翌年,出為范縣令。

范鯀屬山東曹州府,是個荒僻的小縣。但當時官俸甚高,雖然,板橋清廉,不須貪污,也可脫離窮困,板橋中式不久就可派出縣令,大概與慎郡王的賞識有關。

板橋在范縣當了六年縣令,關心民生疾苦,又連年豐收,境泰民安。板橋的心境是有生以來最愜意的了,符保森的「寄心盦詩話」對他有評:「見身說法,民皆安堵息訟,嘗於公庭步月,詠詩寫畫,六房如水,吏去無人。」何況那時,板橋亦有他娶,生活是愜意了。

本來,板橋出知縣令六年,就堅辭還鄉,主要的原因,恐怕與上司的政見不一致,恐「若不速去,禍患叢生」。可是,他離開范縣,卻被調到濰縣來。濰縣是富庶的甲級縣,在編制上是升調的。這大概也是慎郡王的力量吧!

濰縣比范縣雖富,肥缺是有這麼多的人要插手,板橋已漸漸厭倦宦海的生涯,年紀也大了些,思鄉是難免的:「進又無能退又難,宦途跼蹐不堪看,吾家頗有東籬菊,歸去秋風耐歲寒。」(「畫菊與某官留別詩--見鄭板橋詩集)。乾隆十一年,山東大荒。「板橋一面盡封積粟之家,勸以合理的價值出售,一面大興「修築城池」的工程,招來遠近饑民就食」 (見王幻著的鄭板橋評傳五二頁)。於是有人說他「袒護窮人,打擊富商」,縣紳晉省抗告,說板橋賑災貪污,乾隆十六年,板橋已罷官歸里了。他從焦山讀書算起,其中包括山東知縣的十二年,離開故鄉的揚州二十年了。

板橋重回故鄉,重操賣畫生涯。那時的他,是個有功名和官守的知名之士,當然不是廿年以前的不值錢。返回揚州第一幅畫是竹,其題詩是這樣的:「二十年前載酒瓶,春風倚醉竹西亭,而今種得揚州竹,依舊準南一片青。」

〈我在一九七二年到香港,就見到這幅畫,掛在一字畫古董店內,索價港幣數千。畫風與板橋無異,題簽亦少有破綻,但字體結構法度,有些不如板橋嚴謹和瀟灑,知道是膺品。但此畫年份亦久,大概是倣製畫,故以港幣二千購而藏之。附及。後送給友人簡家驄律師。〉

板橋晚年也在故鄉,至乾隆三十年〈一七六五〉卒年七十三歲,葬於興化縣城東「管阮莊」(見鄭板橋年譜、宋元明清書畫家年表)。板橋的後人:「有二子均早卒,以弟子由(字研耕)嗣」(見鄭板橋年譜註)。鄭之次子乃妾饒氏所生,亦早卒。鄭老兩次哭兒早殤,亦人生不幸之尤了!

四、三絕以外

「板橋大令有三絕:曰畫曰詩曰書」〈張維屏松軒隨筆〉。書畫精絕,我們可從以上「板橋畫的風格」一章見之。板橋的詩也的確可愛,詩凡二百三十九首,都是性情之作,篇篇可讀,鄭方坤說板橋的詩:「流露靈府,蕩滌埃壒。」〈見鄭燮小傳〉雖然板橋說他的詩不值一文錢,但還是為此集鄭重聲明:「死後如有託名翻板,將平日無聊應酬之作,改竄爛入,吾必為厲鬼以擊其腦。」他的詞鈔只有七十七首,沒有詩的多,大概精選過。因為大多被他自己焚燒了。焚詞的原因,是在范縣遇到一位名叫陳孟周的盲人,本不會作詞,他聽板橋填詞,便問詞調,板橋讀李白的菩薩蠻和憶秦娥給他聽。數日後,陳竟用這些詞調填了。而且哀婉動人,板橋愧自己所作,焚去了數百闋(見詩鈔)。板橋這種謙虛求進,和肯客觀觀摩他人之作,使他的詩作成為一絕。

板橋確是個性情中人,由於窮困的壓迫,愈覺情愛的可貴。他哭乳母費氏記她的厚恩:「食祿千萬鍾,不如餅在手。」因為餅是乳母置入他的手。他的文集,多是致其弟的家書,不事修飾的文詞在諧趣中每見其忠厚個性,可作家庭教育的範本。當他派出縣令,便令其弟俸錢南歸,挨家比戶的散給,務盡而止。他曾刻一章:「恨不得填滿了普饑債」。他有人饑己饑的菩薩心腸。所以,在濰縣大旱的時候,板橋不惜大罵為富不仁者為「馱錢驢」。甚至命衙役「脫帽足蹋」或「摔頭黥面」驅逐出去。「訟事則右窶子而左富商」。他為了饑餓的老百姓,大動肝火和紳富鬥了一場,連官也丟了,也是求心之所安。他是個言行一致的人。

板橋念舊,尤見他的忠厚,對父母、繼母、乳母、髮妻、繼室、叔父、舊同學,都念念不忘,真情流露。他少年也有戀愛過,和王一姐,和中表的姊妹,大概,都因為他的貧困無法成親,在他寫的詞裡,記這幾段情,比什麼詞人都寫得好。板橋究竟是個至情至聖的人!

他有強烈的民族思想。以當時文字獄的餘威,板橋敢寫出這些文字,的確是不容易的。青年時代的「前種菜歌」和「後種菜歌」的古歌體,滿江紅的「金陵懷古」,沁園春的「恨」。都有殺頭抄家的可能,然而,板橋還是寫了。我想,如果板橋的生活不致窮困到連妻子都保不住,他是不會當清朝的「七品官」。

後 記

要選擇三個清朝代表性的人物是經過一些時間,其中八大和石濤之間的取捨,特別是王石谷與王原祈,因為王原祈不但閥閱世家,而且是畫的世家,婁東派在當時的聲勢,要比虞山派大得多,但是,以本身成就,石谷集南北二宗所長,可為中國傳統的代表,所以我還是選他。

有關以上畫人的資料,主要「三十三種」清代的典籍,但多是犖犖大者的條陳,對畫人一生的史料,做有系統的研究,還是不夠的。所以一定向專集和坊間的參考書來補不足。即使如此,王石谷一章仍覺資料的貧乏,仍未達到我的預期效果,有待以後的補充。我希望將來有充足的時間,把它豐富起來,成為一本專書,本文就是它基本的骨幹。

以下是主要史料來源的專書讀後的一些介評,為本文結束之殿:

「碑傳集」所集依分類而成,如逸民、理學、經學等,原編者為錢儀吉。每一文的作者不同,其能為人作碑傳者,應對其人熟識,而且文字有相當造詣始可。此集所彙,篇篇可讀,許多出於名儒之手。惟所述為犖犖大者,此為立傳的一般形式,且多言及其德其言其功,或行藏舉止等。若藝文之事,只略及,所以畫人的史料,此集僅限於一般性的,專題少有論及。

「國朝先正事略」── 搜集的人物稍有不同,但許多來自「碑傳集」的,文字經編著李元度纂訂過。並取消原作者姓名。讀者如不小心閱讀,很多被瞞過。此點,李元度頗有剽竊掠美之嫌!兩卷均無編製系統,翻檢困難。

「國朝書人輯略」之書人,在卷首有索引,大概先宗室後人民,亦不以姓氏排,大概以出生年代吧!亦無任何標準。但總比沒有好。資料甚簡,對書人介評不足。編者所引述資料,凌頭割尾,幸註出處,可以按圖索驥。

「清代畫史增編」── 對畫者作者作最基本的簡介而已,多引自地方志、畫錄及雜文等,卷首有筆劃索引。翻閱較易,資料簡陋,不足言有所助。

「國朝耆獻類徵初編」── 編纂形式與「碑傳集」相同,其中雷同者不足為怪,略不贅。

「真跡鄭板橋全集」── 為板橋手抄印本。「鄭板橋集」除上書所載外,附有「小唱」、「補遺」許多篇出自地方志有關鄭燮的傳記,或他自己的文字,前有編者的「前言」-- 鄭板橋試論。後附年表。

「鄭板橋評論」── 夾敘夾議,是研究板橋一生的一本好專書。不過,本書出版於一九二八年,著者對現代思潮不大了解,有時兼雜些政治術語和理論來描板橋,未免盲人摸象了。

「八大山人書畫集」不及「八大山人及其藝術」好,周士心的見解和考證都很正確週到,是一本好的專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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