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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孫霄冰君對拙文「論中國書畫」的質疑

 

2000年12月21日

孫霄冰君著的「與許之遠先生商榷中國書畫之歷史」,與我的政經專題一同刊出,如非內子剪報發現,傳真給我,恐怕讀不到了。近年蹤跡,國內外參半!憾未識荊。只可用「君」的稱謂,以免誤判性別,非存心不敬,祈諒鑒。

孫君質疑:一、「中國繪畫史上、人物早於山水、花卉翎毛的歷史事實是無可爭議的。而人物畫在中國繪畫史的地位和貢獻,亦非許之遠先生所說的「不值一顧……多出畫工之手,未受重視。」並論及「中國人物畫並不如許之遠先生所說,僅僅從盛唐『吳道子開始崛起』,而是有其歷史的傳統及其發展而成。」

我寫這一篇文字,原題為:「論中國書畫及廿世紀加拿大華裔書畫家」;乃鑒於公元二零零零年快將結束,在藝文工作者的立場上,有責任為加的中國書畫家的「窮年累月,孜孜屹屹的辛勤,做一個膚淺的浮雕,讓他們的名字……留給後之來者一個文藝足式的典型,這是我為文本旨。」又在「小結」重申:「列載為中華文化之傳承與發揚者姓名,免湮滅於久遠……這是為廿世紀做存證……藉告後之來者。」可知我為文本旨在揄揚加國華裔書畫家,並兼做歷史存證史料。可知本文主體,亦在命題的後-段「廿世紀加拿大華裔書畫家」;原題前段「論中國書畫」乃兼顧讀者的理解和興趣,向他們作一些必要的簡介而已。但孫君的質疑,集中在這簡介中一個小項目:「中國畫那一種先出現?」這個小項目,我只用了約四百字,可知其簡。孫君專攻這一點,來配合他的質疑,未免輕重倒置,對原作者也未盡公

道吧!

如果孫君稍為仔細閱讀拙文,理解就可能兩樣。請看原文:「如以『書畫同源計』,則文人畫應算最早。文人遣興,自與吟風弄月為尚,則山水、花卉翎毛應較早;人物畫比較後。惟中國社會講忠孝,我們對明王先聖,以至個人列祖列宗,奉祀拜祭不可少,故人物畫很早存在。但歷朝文人,可作畫家而不層作畫工,這個觀念不是始於近世,認為畫得像乃畫工之作,惟文人遣興之筆,不值一顧;因此,很難確定人物畫必比山水、花卉翎毛為遲。大抵人物畫多出畫工之手,未受重視;但不能說不存在。至吳道子、梁楷等崛起,人物畫一洗過去工筆繪畫和重彩形象,也講求筆墨的線條美、筆意的淋漓美,其成就亦甚可觀。」

這段話,是我對國畫那種較早出現的主要文字清楚地用推理而不用考證,是配合原文的屬性。做加拿大華裔書畫家的存證而不是做中國畫的考證,只是給讀者一點基本的國畫知識。由於講書畫家,因此作品的水準和屬性,是書家畫家才算;在這個前提下,文人畫以書畫同源的道理,故應以山水、花卉翎毛為早;但我清楚寫明,這並不等於當時的人物畫並不存在,如果不以文人畫做標準,而以存在主義來論,早期畫工寫的明王先聖、列祖列宗給人們做崇敬、祭祀用的肖像也算畫,當比山水、花卉翎毛為早。因此,也用了「如以」、「認為」、「應」、「惟」、「但」、「大抵」等假設性的用字,就是推理的用詞,我不作結論,連小項目的標題也用問號來表示。讓讀者在認知上考慮:應不應以文人畫家的作品才算畫。就像目前商店賣的工藝畫算不算畫是一樣道理,讓讀者自己定奪。這中間沒有矛盾,用意在文字的表達下清楚得很。孫君未細讀而責難我令讀者「恍惚左右而不可理解」,令人很難心服。

我說歷朝文人不屑作畫工,的確相當今日畫家不甘作工藝畫一樣,的確有其高卑之別;對皮相形似不屑一般的。而孫君列舉顧愷之乃當時士大夫畫家,對後世影響很大。可知與我同認為文人畫家與畫工易有分別的。唯一不同,我舉的吳道子和梁楷的年代稍晚一點而已,況孫君對吳也很揄揚。我把吳、梁合併來說,一因我見過他們的作品,不是靠畫史所載。二是兩者都具代表性,一為筆墨的線條,一為意筆。都屬文人畫家的筆墨工夫。我從未說過人物畫,「僅僅從盛唐吳道子開始崛起。」我說吳、梁崛起,「一說過去工筆畫和重彩形象。」這正是文人畫家對畫工的詬病與排斥所在。孫君用括引號表示引用我的話,而此話我從未說過!孫君說:「對山水的描繪,出現於戰國之前。」則比他列舉六朝人物畫還早,他雖然解釋只是人物畫的背景,但背景不是畫的一部分?孫君接著還說:「至隋唐才有不少獨立的山水畫創作。」如此說來,比我以真跡為憑的吳道子、梁楷(宋)的人物畫家要早,間接為我做了論證。

我在香港旅中寫好兩篇答孫霄冰君對拙文的質疑,預計回臺北續完,結果竟忘記了。內人讀報,也覺得應有後續,到有讀者來電問詢,才與我在電話談起。茲

續答如次:

孫君引述拙文:「中共準許書法家使用正體字,算是解決了書法家的困境。」「大陸近年經濟改善,書法家也輩出。」孫君表示「實不敢茍同。」他認為:「中共實行簡體字,但政府從未有限定書法藝術一定要用簡體字,在藝術創作中一直堅持百花齊放的精神,中國書畫的發展及名家輩出,也並非在近年經濟改善才有,很多現代的著名畫家都與筆者一樣,同出於文化大革命期間。由此可見,時代的變遷,並不會淹沒和停止藝術家的生命和發展。」

孫君所引述我的第一句話,我說錯了嗎?如果江澤民先生「對中國語文工作的意見」,沒有第三點明確表示:「應尊重作者的風格和習慣,可以悉隨尊便。」這是江先生對簡體或「繁體」的應用,對書法界的指示。假如不是這樣的明確表態,甚至像第一、二點那樣,中國書法家能解決困境?第一、二點是甚麼意見?恕我隱惡揚善。如孫君要知道來證明他的「不敢茍同」。最好先要查一查再說。毛澤東有許多話說得並不合理,但有一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的權利。」倒是合理的。至於我說的第二句話,我說錯嗎?只要沒有說錯,我就不必多說了,也無須商榷。

關於孫君的意見,認為中共「在藝術創作中一直堅持百花齊放的精神。」這話的確常見,且不只「在藝術創作中」,到現在也還有許多堅持;但有沒有真的堅持,大家都心裏有數。「百花齊放」早在「鳴放」時期提出的,但結果變成「陽謀」,這是毛澤東自己說的,是「引蛇出洞」的策略。可知也沒有甚麼「堅持」、不堅持;如果把教條提到學術上的探討,是沒有甚麼意義。孫君認為:「時代的變遷,並沒有淹沒和停止藝術家的生命和發展。」這句話說得很好;但我還加強一下:暴政和專制對藝術家的鎮壓,都宣告失敗。否則,秦始皇早就成功了。

暴烈的革命手段或暴政,並不等於孫君的「時代變遷」,「文化大革命」在中共的鑑評為:「十年浩劫」,不是誰的誣謗而是自我定位的年代。這些年代,誰能否認大多數的藝術家飽受衝擊和煎熬。當然也有藝術家乘時而起,因此,孫君和「很多現代著名書畫家,同出於文化大革命期間。」並不等於同一個年代,可以否定中國更廣面的書畫家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我們只能佩服孫君的本領大,在廣大受迫害的藝術家群裏出人頭地;但這畢竟較少數,不能以偏概全。「並不會淹沒和停止藝術家的生命和發展」,不足以否認藝術家就沒有苦難。

孫君針對拙文的質疑,至此已經答覆了。有一些題外話,也想一併稱作答覆。他說:「在西方大學研究中國書畫歷史得出的結果,莫非此大學提供的資料有誤。」孫君真會開玩笑,學校對個人的學養沒有必然性,還是要自己負責。即使有錯失,不可懷疑、牽涉他出身的學校和師承。中國書畫歷史沒有中、西之別;正如方勵之所說:物理就是物理,沒有東方物理或西方物理之別。我由衷敬佩孫君的博覽,然區區不敢多讓;而且服膺袁子才兩句詩:「雙眼自將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孫君還有一段題外的結論:「作為一位中國書畫藝術家或評論家,要客觀的評價和介紹具有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藝術,才能真正告慰『後之來者』。我在原文兩度用「後之來者」。孫引了括號,當然向我說的。但我從來沒有說『告慰後之來者』。我是為加拿大中國書畫家做時代的存證:「藉告後之來者」。我沒有甚麼能耐、成績來告慰後之來者,孫君何得強加於我?只有自滿自大的人才自我定位:「藝術家、評論家」。我常嘲「四不像」、「高陽酒徒」、「苦不才」,還刻了章蓋在作品上。一九八五年,我做了一次書畫個展,至今十六年,算個業餘愛好者已足,那裏成「家」呢?我聽到也會掩耳直走,那敢自詡。不過,我雖然沒有時間在技法上下工夫,但經數十年的喜愛、觀賞,倒也煉就「金睛火眼」,高下分明。因此,我敢為加拿大中國書畫家做了存證工作。只可惜未及見孫君的作品,致有遺漏,但好友馬鵬、呂偉松,也竟一時忘了,為此一併致歉!因在旅中,例不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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