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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作家與作品表現的同異 11/3/2019 6:20: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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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及其著作

 

2005-2007年

稱得上是毛澤東的文學侍臣的不多,郭沫若當是其一;而且相當重要。文藝總管的周揚,只能算執行毛澤東的文藝政策,是部屬關係;《三家村》更不算。柳亞子本來可以,但早死了;不若郭沫若的長期與毛有文字因緣。也許有這一層關係,郭就沒有像其他親近毛者之下場。當然除了這種文字因緣以外,郭擅揣毛意旨,觸覺和敏感度又高,雖然「伴君如虎」,終能壽終正寢。

我有一位史老師,談到郭沫若,認為他是個天才。如果能專心在藝文或學術方面努力,他的成就會遠遠超過政治;因為中國在現階段,黨同伐異,非楊即墨,沒有甚麼公義是非可言,有政治理想的人,入了政治的漩渦,很難全身而退,除了因人成事,隨波逐流,少有不滅頂的。以郭的絕頂聰明,還要幾度自我唾罵、自焚所著,始能避過滅頂的風浪。我們了解郭能保全首級,對他言論中的諂媚,有時也不忍深責。

郭是個政治人,即使聰明,對藝文由於所花的心力有限,因此成就也有限。他涉獵的範圍很廣:甲骨文、易、詩、書經和子部,他都有專著。在他著述中,有《海濤》一書,說及他的一些研究工作:「我研究《易經》的時候,只費了一個星期,接著又研究《詩經》和《經書》,這回卻費了半個月,在我把詩書時代的社會變革與其思想上的反映的初稿寫好之後,我便躊躇起來。」有人做了一輩子《易經》的研究,還不一定融會貫通,只以《繫辭》、《十翼》而言,其基本的學理、解釋都相當不易。郭只用一個星期研究,能了解多少?不無疑問,所以即使天才,成就畢竟不大。

郭沫若對研究我國古籍,都出了研究專著。但這種草率研究所得的結果,可能連他自己也不滿意。例如他所說用半個月研究《詩經》和《書經》,便寫了《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並且出版。他告訴讀者:「初稿的寫出至改作,足足隔了兩個整月,這表示著在我的研究程序上,起了一個大轉變。」為甚麼有「大轉變」?當然感到初稿研究的方法、程序發生了問題,就會有不同的結論。可知郭的草率研究工作,影響到在研究領域的成就不大。他的天才而草率治學,是很可惜的。

郭沫若的舊體詩就寫不過魯迅;他和魯迅的一首,他有這樣的自我評價:「我的和作是不成氣候的,名實相符的效顰而已。但寫的時候,自己確是一片真誠。因此工拙也就在所不計了。」我有魯迅的手稿詩集共四卷,是香港作家張贛萍先生的遺物,承他的夫人轉贈。就有郭沫若的手書序文,郭的字也屬才人字,瀟灑流麗,自有面目的。郭的舊體詩不如魯迅,主因是功深不足之故。但以郭之才情而寫新詩,當年新詩和今之現代詩的作者,與郭的作品如:《女神》、《早晨!中國!》、《火鳳凰》等比較;聞一多、艾青等著名作家都不及他。

郭沫若著有《卜辭中之古代社會》、《甲骨文研究》、《易詩書》、《周金中的社會史觀》、《殷周青銅器銘文研究》等;也翻譯了馬克斯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德意志意識形態》;辛克萊的《石灰王》、《屠場》、《煤油》;以及彌海里的《美術考古學發現》等。

郭的舊體詩雖然不及魯迅等人,但作為毛澤東的文字侍臣,卻是綽綽有餘的。至於許多人罵他是個文丑,如果我們知道那一個「臭老九保命的年代」,也就不忍苛責了!

我們讀到郭沫若對魯迅的恭維,似乎斷定他一直是個左翼文人,是擁護魯迅的。其實並不如此,郭是個對政治有敏感反應的人。魯迅後來成為左翼文人擁戴的偶像,當然不能否認背後的推手。就是魯迅自己,也清楚他的背後有一條鞭子,他不得不從,也感到痛苦,他不止一次說過這條鞭子,一直在驅策著他。但不管怎樣,魯迅既成為「文藝旗手」也好,「青年導師」也好,郭只有向環境屈服、向現實屈服,不得不也捧魯迅;但這是後來的事了。若論其始,郭不論在政治地位、學術地位,郭沫若是絕不甘心臣服魯迅的,只是「形勢比人強」。我們試讀郭沫若自傳式的《革命春秋》,內容包括其「學生時代」、「創造(社)十年」(及其續篇)、「北伐途次」。這本自傳,是在「閩變」前記載郭沫若的經歷和他的思想。在「創造社」的十年中,他對魯迅不但不推崇,而且是創造社對抗魯迅的主力,他批評魯迅是不遺餘力的。

當郭沫若、郁達夫成立創造社的時候,魯迅等人成立「文學研究社」。寫作路線便起了爭論;創造社被魯迅攻擊的:是創造社尊重天才,尊重自我,崇尚創作。郭沫若立刻迎戰說:「我們魯迅先生的確不愧是紹興人,他的一枝筆實在有點刀的風味。……就是我們魯迅先生不也是一位文學上的天才嗎?特別是『辛辣的罵倒』上其才是尤天才的啦!不信,你請去嘗試一下……。」郭沫若還挖苦魯迅:「我們在這兒來高呼幾聲口號:『革命的文學研究會萬歲!擁護我們文壇總司令魯迅先生!反對文學研究會的就是反革命!反對魯迅先生就是反革命!』」(見《革命春秋》,上海「海燕書店」出版,第二十三頁),可知郭沫若不是生來犯賤,只是他的骨頭是軟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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