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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的作品及其影響

 

2006年2月21日

我們要研究一個國家以至民族,其當代作品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由於國家或民族底性格的發展,受當代作品的影響無可避免的。尤其是文藝作品,有一定的思想性。其中影響最巨大的,莫如短篇的散文和小說,因為其普及性, 對社會每一個階層都擁有廣大的讀者群。

國家以至民族,其構成的成員,如受到思想性的文藝作品的影響,形成潛移默化的作用,發展成國家、民族的共同性格,就會支配國家民族的發展方向。所以「文運關乎國運」,是很有道理的。即以中國而言,民族自「鴉片戰爭」以來,每戰必敗,割地賠款的屈辱,不但民窮財盡;連民族精神都委頓了,發展成民族自信自尊的喪失。遂對西方列強的物質文明、社會制度毫無保留的接受。在這種社會背景下,產生了對一切固有的民族傳統、人生價值、社會倫理制度的懷疑,非打倒不可。一切文藝作品,都毫無保留對民族底的詛咒、撻伐,不但要打倒在地,還踩一腳、唾一口以洩其餘憤。一切傳統幾連根拔起。中國民族的自信自尊如何能維持!中國又焉得不喪亂呢!

在同一個時期,美國崛起了!她的富強,一直到了今天。如果說,中國在「鴉片戰爭」(一八四零年)時期為喪亂之始,而美國,大約在「淘金時代」,是美國開發西部的開始,兩者至今,尚不足一百六十年,期間的美國的文藝作家,最負時譽的,海明威(E.Hemingway)是其中的一位,還得過諾貝爾文學獎,作品之多,也是一時無兩,影響至大,不言可喻。

海明威重要的著作:《戰地春夢》(The Farewell to Arm),《戰地鐘聲》(For Whom the Bell Tolls) 和晚年得獎前的《老人與海》 (The Old Man and the Sea);其他的著作有:《太陽照常上升》、《我們的時代》、《第五縱隊》、《五萬大洋》、《不敗者》、《雪山盟》、《殺人者》、《賭徒、女尼與無線電》、《有與無》、《非洲的青山》、《一個自然的死亡史》等。

海明威的作品,我們可以找尋到一些共同的背景,那就是一個毀滅性的罪惡世界。情節上必然是個冒險;而冒險不是故事人物所厭惡的,是作者早已安排,是冒險家的樂園。

故事的人物,離不開硬漢、英雌;他們都具備應付逆境的身手和膽識,那怕是毀滅性的罪惡世界。這些故事的人物也有一些共同的特性,外表上是絕對不流露情感的,是冷酷的面孔下包裹著一顆激情熾烈的英雄肝膽。海明威大致都安排遇上死生的搏鬥,而又在搏鬥中沒有絲毫閃縮迴避,都成筆下中的英雄人物:絕不賴賬、不妥協、不怯懦,連秘密都不會洩漏。

海明威又必然找一個襯托出英雄人物性格的對手,使主角更加突出他(或她)的形象。這些背景、故事、人物都不平凡,已深深吸引讀者了。海明威的作品還有一個共同的規則:即使失敗,故事人物也是依照自己提出的條件。因此,還是維持其設定的理想,也就是海明威設定的做人的原則;和中國民族英雄立身處世的根本相像。這是海明威在作品上,反覆傳給他的讀者主要的思想內涵。如果我們留心觀察,美國人的「牛仔精神」,或多或少都可以在海明威的作品找到。

拉回現狀,伊拉克的僵局,是海明威作品中的失敗英雄主義的縮影。

美國文藝批評家Edmund Wilson 著的《海明威論》曾說,海明威設定做人原則,稱之為「運動員的道義精神」,我們可以簡單詮釋:盡自己所能拚到底的精神。

還有一位文藝批評家Robert P. Warren對海明威作品做過全面的比對。例如重要的小說《戰地春夢》,是一個海明威小說的典型的戀愛故事,肉慾信仰很容易變成戀愛至上;戀人像一種秘密的教派,是永遠孤立的,不在正當的人類社會活動,因此也不被社會的責任所支配。男女主角的佛萊德立克和凱薩琳,清楚自己站在一起,與全世界為敵,並置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加上一個信奉神聖戀愛的神父。同樣地,出現在《戰地鐘聲》的羅拔佐丹和戀人。也同樣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面對西班牙內戰的殺戮戰場上,發生了一段生死戀;又出現一個醜陋的吉卜賽女郎碧拉,用她來詮釋愛情的偉大,像《戰地春夢》神甫的角色。海明威常用意想不到的身分和形象,描寫出他思想設定的原則與精神,很教人有意外的驚喜。這兩個「戰地」,都曾改編成電影。尤以後者以擅於隱藏感情的加利谷巴和奔放感情的英格烈褒曼來分飾男女主角。到最後男主角為戀人作垂死的戰鬥,一下子那包裹一顆熾烈的英雄肝膽,全部抖了出來;和戀人搶天呼地的被架走,把海明威神聖戀愛的信條發揮到了極致。使讀者或觀眾,對海明威描寫的暴力與罪惡的世界,都能曲予諒解和接受。這是海明威最過人之處。

美國在第二次大戰中參戰,擊敗納粹的德、意集團和日本軍國主義;以後自詡為世界警察,常以維持和平為理由派兵出國。同樣,我們也找到海明威的預設立場。

前述兩位文藝批評家的論著,海明威的《老人與海》還沒有出版,也還沒有得諾貝爾文學獎;但他們的論述,對海明威的思維與作品的風格,還是適用的。只是場景從一個罪惡的世界、殺戮戰場,轉到大自然的兇暴和血腥;依舊隱伏著毀滅的陰影、形體或精神的毀滅。

老人同樣是一個硬漢,有經驗應付險惡的環境;也不迴避面對死亡。經過三晝夜的搏鬥;他保衛他的獵物是失敗了,但對於兇惡的鯊魚群的攻擊,連最後一條掌舵棒都用上,都無法阻擋,他困頓的宣告失敗。但他依然帶著獵物的骨骼回來,見證他孤立無援的戰鬥。大魚的肉全部被吃掉,所遇的兇險也就不必講了;還透過自言自語的獨白,如果不是三晝夜的遠程,或是以一敵眾的不公平;那怕一個小孩,結果一定不會這樣。他在隱喻自己還是精神上的勝利者。

海明威借著小孩的轉變,不再聽從父母的勸告,不再相信運氣,他要回到老人的身旁,和不祥的宿命抗爭。這大概是《老人與海》的全部意義了。

故事的人物更單調,沒有瘋狂的愛戀,沒有暴烈的醉漢,仍是出人意表,用小孩來襯出老人的不屈不撓、不向宿命屈服的旺盛意志,依然如此令人震撼。

海明威的筆觸,仍然是一貫直接和簡練,正如《老人與海》的開場:「The time is gone. The sun also rises。」帶給讀者強烈的感受和無窮的啟示。他的確是時代的巨擘和一代作手。對美國憤發不輕言失敗的精神,海明威的作品,起了很大的作用。

海明威的作品,不管是長篇或短篇小說;不論是如何暴烈的行為、罪惡陷阱和熾烈的愛戀;但都有一定的約制;像一種紀律。因此這些暴烈與罪惡雖然像失去人性,卻也自有一套倫理。在熾烈的愛戀下,到生死的關頭,也有一套為愛人作自我犧牲的精神。作品還有一個特徵:雖然自我約制的紀律,仍不是以克服暴烈的世界,但海明威仍讓這種失敗的約制力成為英雄,是沉淪的世界希望所寄;在罪惡中保有尊嚴。也許就是海明威要表達的意象。評論家R. Wassen引述《紐約客雜誌》一幅漫畫,抓著這種特徵或意象:一隻筋絡虬結的手臂和一隻毛茸茸的手,手裏握著一朵玫瑰花;註寫著:「海明威的靈魂」。

海明威的作品,常有意象性的場景出現。例如非洲的原始森林、獅子;黃金海岸與一望無涯而平靜的海洋;西班牙像斧劈出的大嶺大山;這些大自然的景色和暴烈的罪惡世界對照,海明威究竟是甚麼用心?此外,作品常常提到死亡、世界是沒有意義的、一切都屬虛無,絕望;在他的作品裏找不到信仰的基礎。

海明威的作品會找到猥瑣的小人,但找不到平庸的。人物的性格絕不平凡,場景不是暴烈就是寧靜,沒有不死不活的世界。美國人既好戰也反戰,不安於現狀,既浪漫也現實。都是強烈的對比。是美國人原有的性格影響海明威,還是海明威的作品使美國人潛移默化?他愛好打獵,最後也是獵槍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常寫到死亡、絕望;是作

品的表現,還是他真實的內心世界?恐怕誰都不能為他作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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