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燕歸來
 
范曾書畫展的首日,與藝文界朋友聯袂往觀,歸來寫就「范曾書畫展觀後評」一文,週六將影本寄給他們,並投寄中華日報。原以為就此了結,而當天下午,得讀晚報消息,據報導:近百收藏范作的藏家,攜一百六十三幅范畫請范曾親鑑,僅有十餘幅是真跡;餘皆贋品。「不論真偽,范氏都題字說明『真跡』或『贋品』,並蓋印、拍照存證,以示負責」云云。「范曾強調,他每年只有二十幅作品交由榮寶齋,價格在十萬至十五萬人民幣間,因此,僅有數百美金或數萬臺幣的作品,一定不是真品。」同篇中尚有范曾執筆在畫上題字的照片,讀後不禁搖頭嘆息!
無論古今中外,任何一位享盛名的畫家,不管他天份多高,亦必有其成長的過程。今日范曾之畫作,與十年前的作品不同,更與文革或學生時代大異,范曾所以為范曾,就是他不斷求進步的結果。如果范曾也是個「五十年不變」的笨蛋,范曾何足論哉!因此,今日之我,不必否定昨日之我。這也是書畫家必須在作品上記年的一個道理。越是有才華的書畫家,早期的作品和成熟後的越有差距,甚至自己也認不出來。揄揚范曾「光芒萬丈」的趙少昂先生尚健在,我有許多朋友有他早期的作品,給他鑑定,他記得的一概承認,並懇求以近作相換;不記得的,或兩可之間,有「似曾相識」之嘆,就謙說少年作畫,難以清楚論定。趙少昂不會因少年之劣作影響他晚年的盛名和市價。宋大畫家米芾,一生揮灑,人稱米癲,惟力學不懈,中年已享大名,晚年更力追二王以前名跡,遂能去媚姿,渾然天成。想起前作,求人以近年作相換。他說:「學書來寫過麻紙十萬,希在人間,老來寫益多,特出少年者輒換下來,每以新字易舊札,往往不肯,蓋人不識老筆乏姿媚,及天成人道,老來作書有骨氣,不專秀麗、渾然天成,人眇能識,往往多以不逮力。」可知米老晚年筆意高古,其努力足為後輩楷模,可惜一般人不識,不肯和他交換舊作,令他徒呼奈何!引以為憾,唯米芾在書道上的成就,獨步千古,絕不因少年「姿媚」之作而影響他在藝壇的歷史地位。
范曾以前不是說臺灣只有吳大猷先生的一張是真跡嗎?現在自鑑之下已有十餘張,何能自圓其說?此外,范曾明指其妹范濟也是仿造者之一,「敗壞他的名聲,因此,根本不敢見他。」以范畫經其自鑑,偽者佔百分之九十以上,范曾何須獨指親妹;是否范的印鑑有的落在親妹手中,使日後有人用科學反證確為其印鑑時的回應伏筆?果爾,則責任誰負?此其二。再者,范曾以時日久遠,畫的風格以至用筆都法確認時,一律以贋品對待,還拍照作證,茍其中有少年之作,果真舊燕重歸,范曾良心能安嗎?范曾如以為自己神乎其技,一生下來就是目前的造詣,而無成長的過程?以上都從善意的想法言,茍從人性壞處想,不是區區所敢言,恐傷厚道。臺灣的收藏家何等可愛,毫無條件甘心把高價買來的范畫題上「贋品」,還讓范拍照留念,如果他們看到我的質疑,是否會深悔送畫上斷頭臺?何忍責其「其志可嘉,其愚不可及。」
范氏說他的畫每年只交榮寶齋二十幅,價格十萬以上。洛陽紙貴,果如此,可喜可賀而可羨!然范氏得日本人力捧而成大名,時日未久。齊白石晚年以久困貧苦,中共僅以雞一隻換他一幅畫。這是文革後大陸藝術界供出的,不如齊之大名者尚換不到。文革時大陸固在一窮二白中,其後五年,稍有改善而已,范曾畫作之藝術與市場價值能過齊璜嗎?中共統治下的大陸是這樣不合理,過去長期在一窮二白的狀態下。范氏說「僅有數百美金或數萬臺幣的作品,一定不是真品。」不是太武斷嗎?大陸同胞的購買力如何?臺胞也不全屬白癡的!何況畫的好壞或真偽,價錢是唯一的判斷嗎?內行人說外行話,一是冒充,二是誤導,內行人不可不慎言,其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