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那有黃金屋
 
4月18日
人生百年,憂樂參半;像我輩生不逢時的中國人,真是憂多樂少,何況異鄉作客?或曰:這是個人自尋煩惱,如果能把異鄉比作故鄉,而此楓葉之國,屬亂世的世外桃源了,廁身其間,如果安於所遇,溫飽不難;找個蝸居,安身有所,何憂之有。所言亦算有理。
然人之為萬物之靈,當不可比天上之「飛鳥有窩,狐貍有洞」而滿足的。我們有許多理想,許多未了之願。總覺得人生苦短,要做的事太多,求知的範圍太廣。特別對中國文化有體驗的人,體驗愈多,愈覺得自己,在中國文化浩渺的煙波裏,像一葉扁舟,能弄清楚身邊蒼茫的一角已經不容易了。
試想這個近五千年古國的歷史長河中,典籍之多,如恒河之沙,數不勝數
的。許多名籍籍的歷史文士,窮一生之力,考證一個歷史懸案,已經心滿意足,不枉此生了。若自以為淵博,那真可謂「坐井觀天」了。因此,做文化傳承工作最難,特別在海外,要抵得窮、抵得寂寞;因為這不是功利的行業,不是加減乘除的成本會計算得出的生意。只能有精神上的滿足感,「朝聞道,夕死可矣!」沒有這個襟抱,千萬不要做文化人,以免半途而廢,浪擲了光陰,到回頭,已是百年身了;功名富貴也泡了湯!
以生有涯,最好自定一個有規劃的人生。人生百年,五十為一半。吳佩孚
開府洛陽,康有為送他一聯,其中有句:「百歲功名纔一半」。向功名富貴這條路走是一半,向別的途徑也已一半。自份畢竟不是功名富貴中人。五十歲以後即開始買書、藏書。不敢謂求淵博,乃求讀未讀之書。我有幾個長者藏書頗豐,不敢自估得其全部,亦可謂得其大部分。作家岳騫、名主編胡爵坤、「多大」教授史景成。長者萬華清,和我自己搜集的,二十多年來,八個書櫃和土庫四壁精工製的書架都滿了,還有幾箱未上櫃的,除非再上二樓裝架才容得下,究竟多少冊,我沒有清點。
友人問我:將來怎樣處理?「身後是非誰管得」,何況藏書?「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人說: 「書中自有黃金屋」;我是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