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異的歷史,相同的孤憤
 
我應友人的邀請,隨他回鄉,在我來說,那夜是投宿在一個陌生的人家,雖然他是友人的姻親。
主人張先生,說了一口道地的家鄉話,他是本地人無疑了。其實不然,他是山東人。中國有著名兩東:一、是山東,中國文化的主流儒家源起孔孟,系出山東。考據一說:有熊氏的軒轅黃帝,原是山東人,勢力迅速的發展,西向進入涿鹿擒殺蚩尤,遂為中國共主,就是中國民族開國的黃帝,葬於陝西的「黃陵」。那一帶是黃河流域的中段,是我文化的發源地。二、是廣東,地處中國的南陲。唐相李德裕貶來廣東,還題上「鬼門關」三字,尚是南蠻之地。韓愈也是貶來廣東的,有「可收吾骨瘴江邊」,也屬例無生還之倖存的悲句。兩東開化之先後可知。廣東雖然接受中國文化較遲,但保存中國文化之用心,廣東人郤是非常執著的。史家認為晉室東遷與宋室南渡,中原義士南來,大多落籍廣東。尤以宋室南渡最多。
張先生比廣東人還要廣東-嗜茶,對茶道尤精。人說:「詩清只為飲茶多」,張則清癯有神,談吐精警,要言不煩;使人疎然起敬,看來還不到六十,是個提早退役的軍人,參加過「懲罰越南」之戰。在他的感慨中敘生平的歲月。他說,他們這一代人,幼年便捱餓還債(還蘇聯的);六十年代的少年時代,入學不久便停課(文革);七十年代「上山下鄉」;八十年代結婚要計劃生育;九十年代下崗;新世紀又成為被「吃老一族」(下一代靠他們)。總之,時代的變劫,沒有一次能逃得過。我也曾感慨刻過一個印章:「曾經滄海、孤憤餘生。」我們這一代人,大概所歷的風霜也是半斤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