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將過去的甲午年，就是怕重新走上歷史的覆轍；雖然曾擾攘多時，中、日幾度擦槍，幸未走火。南京大屠殺的十二月十三日定為國恥公祭日，提醒國人，嚴防日本軍國主義的幽靈復活，是適切的。

臺灣的【服貿協議】，本來是解緩經濟困局有某程度上助益的好牌，可惜政府溝通不良，反成為攻擊親中的藉口；學生的《太陽花運動》，是年輕一代公民意識的覺醒，勇於表達政見，從佔領立法院到行政院。執政黨的道歉，只加深無能的形象，當有影響【九合一】的地方選舉，執政黨以慘敗收場。臺灣的管治版圖徹底改變。是新生代改變現狀，民進黨只借勢而為；除非朱立倫領導的國民黨，在這短期間能重振党魂、恢弘党的生機，扭轉國民黨無能形象，二零一六年的政黨輪替，恐難逆料。但從年輕人喚起的公民權利、民意決定治權來論，臺灣已不是第一次政黨輪替了！多一次也不是什麼天崩地裂的事。民進黨上兩次選舉還不是潰不成軍？民意如流水，載舟覆舟，由人心決定，這是民主政治的核心價值。如朱立倫能與國民黨黨人知恥知病；示天下之大公，尚有年餘的時間凖備，感動人心，勝負亦難逆料也。

香港佔中運動從九月二十九日開始，直到「禁制令」清場，歷七十五天結束，倡議者自首承擔了公民抗命的道義責任。香港學生和佔中人士的克制、自律，是世界示威集會所未見，其影響深遠應是必然，公民意識已在香港滋長。甲午年的中、港、台並不平靜，而世界也還是亂局，風雪水旱地震霧霾分區肆虐，各地均有不同程度的自然災害，當然不是好時年。伊波拉病毒從西非傳出，至今還在擴散，人類出現大瘟疫，是甲午凶年的象徵。

審視世局，而明歲乙未，流年『五黃』在正西，美國首當其衝，是個亂象，還可能有兵火劫難，不可不防。大陸要慎防樓市泡沫化，影響經濟放緩。而世局大運還是『五黃』，非洲的疫情、尤其戰亂還不會戢止。總之，乙未年比甲午還差就是了。

我這幾年來，未因高齡稍減讀書和寫作，眼力似不勝負累，淚水日增。憶起謝冰瑩老師高齡年代，常開卷、開筆就流淚。當年我還在盛年五十左右，已淚水多於常人，謝老師就說我耗眼力太多，應該及早留意節省，以免像她那樣。但讀書、寫作成了習慣；這幾年還常埋首網上打字、閱讀，有時眼睛只看到白茫茫的燈光，才警覺不能再耗下去。【老花】又【散光】都到達五百二十度了，但又如何不讀、不寫？這一年來，故友陳新雄教授的遺著十多種、黃永武的『愛盧小品』等幾乎讀完。鄧偉賢兄的藏書總有十多本遺贈，也在閱讀中，這些都是今年新到手的；原已上架所讀的也不可清點。

近代國學大師如梁啟超、王靜安、陳寅恪、趙元任、李濟之、姚從吾、勞榦均曾執教清華大學，這些國學大師都是我向來傾慕的。在﹝追憶陳寅恪﹞一書中，正好由清華的入室弟子，敘述他們傳經、解惑，和他們的成就與言行。趙、李、姚、勞，我讀臺灣大學時還及見；台大校長傅斯年曾說：〈陳先生的成就，是近三百年只有的一人。〉傅校長出入北大、清華、中研院，大學問家見得多，他豈是隨便說這一句話。而且陳在中央研究院史語所任第一組主任，不管實際工作，一切事務由傅處理，〈遇到學術問題、升遷問題，才去找陳先生‘見勞榦著：憶陳寅恪先生’）。梁啟超向清華大學初薦陳寅恪，曹校長問起陳的學位與著作，梁荅都沒有；但表明陳如未能入清華，他就辭職；並舉世界名校爭聘陳的證據，獲得曹校長的延聘。上述的大師們，他們相交相重的風範、相濡以沫的生死交情。在他們的弟子敘述中，前輩風儀，都令我掩卷嘆惜，想見其為人為學。

梁啟超以讀書作為休養，王靜安五十後義不受辱，我是他們的信徒；陳寅恪的博學、成就與耿介，令我終身對他傾慕。他們在學術上的大成就，有一個同好：背書。

陳寅恪的學生薑亮夫說：『陳先生的學問廣博深邃，我一輩子摸探不著他的底。』捨下別的不多，書本可謂觸目皆是；有時還未及上架，鋪滿一地，除平日自購外，還有許多師友餽贈的。照姜亮夫對陳寅恪的描述，和我讀過他的著作，這一輩子看來，讀書即使讀瞎了，也無法望到他的背項！尚敢偷閒學少年乎！

好友勸我多寫藝文，少評政事；藝文壽世益世；亂世評論政事，趨炎附勢已多；不缺少一人。然爍金之口難防；垂老之年，應思‘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石達開有句：“儒林異代應知我，只合名山一卷終”；不是消極，也不必同意他。但他經過大風大浪，說得出這真實的人生！也不妨作參考。

祝 讀者聖誕快樂！新年迪吉！